不可饶恕(第4/12页)

当初四个人约定好了不再过问此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崔波知道,他办不到。事故后的几天里,他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没过多长时间,他便从网上查到了这次事故的新闻报道,事情的原貌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得知真相后,崔波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当时冲向他们的那个人,是一位心焦的父亲。那天下午他们驱车离开三河湾的时候,这位父亲正带着急性阑尾炎发作的儿子赶往医院,没想到半路上机动三轮车拋锚了。着急万分的父亲,便试图在路边拦下一辆车……结果,那辆载着他们四人的车从那位父亲的身上轧了过去,致其当场死亡。

那天晚上,崔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了很久。从那以后,崔波就一直想要去自首,他不想一辈子都是一个坏人,哪怕付出坐牢的代价——他只想做个好人。但是他又没有这个勇气,况且,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们四个人像是被绑在一起的蚂蚱。

于是,崔波只能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中,不能自拔。

莫少成死后,崔波第一时间想到,那是死者的亲人来复仇了。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汽车撞死,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那该是怎样的仇恨?崔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觉得有必要回家住一段时间,不然自己将性命难保。

此时的崔波不禁在想:他们两个又是什么打算呢?

张超并不相信莫少成会自杀,他深知这一点。莫少成虽然平日说话不多,喜欢独处,但是绝对没有自杀的倾向。

张超边想边走,不久便来到了莫少成死时所在的自习室。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发生在这里的死亡事件并没有影响其他学生。他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开始回想那天的事情。

他想要查出凶手。既然莫少成不可能自杀,那就一定是有人谋杀了他,而这个人,肯定和两年前的那次车祸脱不了干系。必须要找到他,而且,要在警察之前。

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张超就决定了以后该怎么办。他要尽可能地去掩盖那次事故,最好就让它彻底消失。在那之前,张超拥有美好的人生——家庭富裕,学习优异,光明的未来。他不会选择自首,因为他知道,虽然当时开车的是崔波,但那辆车是自己的。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张超又试图去回想最后一次见到莫少成的情形。

那天下午六点多一点儿的时候,张超去六楼还同学一本书,经过这间六一二自习室时,他正好碰到从里边走出来的莫少成。于是两人便一起下了楼,他还和莫少成聊了一些电影方面的话题。之后,张超便目送着莫少成向餐厅的方向走去,那是莫少成留下的最后的背影。

想到这,张超心里划过一丝悲伤。无论如何,他们一起共度了三年的时光,如果不是那次事故,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半是快乐的。

张超轻叹了口气,继续思索当时莫少成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能够记起的唯一细节,就是——那时莫少成手里没有拿着那瓶水。除此之外,再也记不起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超环视着整个自习室,突然,他回过头,看向高高挂在后墙角处的摄像头。

5

当我终于从一大堆新闻报道里翻出了那场事故的新闻时,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兴奋,而是无比的沉重。我们撞死了一个救子心切的父亲,这种事情无论是放在世界上哪个地方,都是不可饶恕的。我几乎立刻想到,来找我们寻仇的人肯定就是这位父亲的儿子了,可惜新闻里没有关于他的详细信息。

是找到他,还是自己远远地躲开?其实,我很久以前也曾想过。我曾经以为,只要当那次事故没发生过就行了。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整日的惶恐不安,每晚的噩梦连连,对自己良心的谴责从来没有停止过,但又不敢去自首。矛盾的内心让我备感纠结。

现在,报应既然已经来了,我也只能坦然面对了——找到他,向他认罪。在认真查阅了那篇新闻报道后,我得知那是一个叫做松柏的地方报社。犹豫了很久,我终于拨通了报社的电话。

张超躲在洗手间里,抬手看了下手表,已经二十二点四十三分了,估计教学楼里已经没人了。于是他偷偷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四周一片黑暗。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已经没有其他人在教学楼里以后,才打开手电筒,大步朝保安室走去。

张超很了解莫少成的一个习惯,就是上自习前都会买一瓶矿泉水带到教室;而莫少成又很少会在去自习室的途中逗留,张超很难想象凶手会在这段时间内在他的水中下毒,下毒的时机只能在自习室里才对。他也曾经向知情人打听了当时的大致情况,得到的结果都是自习室里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张超始终认为,凶手当时一定在自习室里,用了常人不易察觉的手段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