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午三时

瓦兰德里把耳机紧紧地塞到耳朵里,打开盒式录音机的按钮,开始收听科林·米切纳和克莱门特十五世之间的对话。安装在教皇公寓里的窃听设备又一次完美地运行起来。教皇宫殿里面有许多这样的接收器,在克莱门特当选之后,他就确保这些设备全部安装到位,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作为国务卿,他被赋予了确保梵蒂冈城市安全的使命。

克莱门特早先说的那番话是正确的,瓦兰德里希望现有的教皇任期能够稍微延长一些,这样他就能拥有足够的时间,确保在教皇选举会议上意见游荡者所剩无几。现在的红衣主教神学院有一百六十名成员,如果在接下来的三十天内进行选举,只有四十七名成员年龄在八十岁以上,没有资格进行投票,至少他能得到四十五张选票,对此他颇有信心。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是距离大选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上一次,他忽视了一个箴言,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原文:以教皇身份进入教皇选举会议,出来时却成了一个红衣主教)。这一次可不能再冒险了。这个窃听设备就是他的策略的一个方面,确保意大利的红衣主教不会再重蹈先前的覆辙。做事情马马虎虎的红衣主教们每天都忙活着,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很令人惊奇。对于他们而言,罪行不是新鲜事物,像其他每个人一样,他们的灵魂也需要净化,但是瓦兰德里清楚地知道,有的时候,忏悔不得不强加在悔罪者的身上。

“你在乎她是无可厚非的,她是你过去的一部分,你不应该忘记的一部分。”

瓦兰德里把耳机拿下来,目光投射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身上。保罗·安布罗西神父在他身边做事已经有十年了。他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灰白色的头发像稻草一样纤细;弯曲的鼻子和下巴上的切口让瓦兰德里想到了老鹰,两者确实有些相似,因为这也详细地描述了这个牧师的个性。他很少微笑,更很少笑出声音来。他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一种庄严的氛围,但是这些永远不会让瓦兰德里感到烦躁,因为这个牧师身上具有两个特点,充满激情,富有野心,这正是让瓦兰德里非常喜欢的地方。

“太有意思了,保罗,他们说德语就好像他们是唯一懂德语的人,怎么能这样呢。”瓦兰德里关闭录音机,“我们的教皇似乎非常关心这个女人,就是米切纳神父熟悉的那个人。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情。”

他们正坐在位于教皇宫殿三楼的一个没有窗户的大厅里,这是专门分配给国务卿的面积很大的场所。录音机和接收机就存放在这里一个上了锁的壁柜里。瓦兰德里并不担心有人会找到这个硬件,大门是上了锁的,里面有一万多个房间。大厅和过道,在这一百平方英尺左右的地方做点手脚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

“她的名字叫凯特丽娜·卢,父母都是罗马尼亚人,她十几岁的时候,他们逃离了自己的国家。她的父亲是法律教授,她本人在慕尼黑大学接受了相当高的教育,在比利时国家大学也受到过教育,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她回到了罗马尼亚,也就是废黜齐奥塞斯库的时候。她是一个引以为豪的革命者。”从安布罗西的声音中他捕捉到了一点有意思的地方,“她在慕尼黑同米切纳相遇了,当时两个人还是学生,他们相爱了,这个恋情持续了几年的时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米切纳和教皇还进行过其他对话。”

瓦兰德里知道他仔细研读的只是那些最重要的磁带内容,而安布罗西对每件小事都不放过,“你以前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吗?”

“直到圣父对审判一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件事情才变得很重要。”

“我也许低估了米切纳神父,他看上去很人道,但也是一个拥有过去的人,也拥有错误,我确实很喜欢他的这一面,继续讲下去。”

“凯特丽娜·卢为好几家欧洲出版物工作过,她把自己叫做记者,但是说她是自由撰稿人更确切一些。她曾经为德国的《明镜周刊》、美国的《先驱论坛报》、伦敦的《时报》工作过,但是并没有做太久,她的政治立场和宗教观点都是左翼的。她在文章中并不赞同有组织的礼拜,她一共写了三本书,都是与人合著的,其中两本书是关于德国绿党,另外一本是关于法国的天主教廷。哪一本书都不是非常畅销,她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但是却没有什么严格的纪律性。”

瓦兰德里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了解的是什么了,“也很有野心,我猜想。”

“自从和米切纳分手后,她结了两次婚,都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她同凯利神父的关系中更多是来自她的主动,而不是神父的想法,在过去的几年中,她一直在美国工作,有一天,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从那以后他们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