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上七时四十五。

新闻媒体的准备活动很早就开始了,米切纳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站在窗前,目送着制作节目的电视货车和拖车轻松地驶入圣彼得广场,停靠在指定好的位置上。昨天,梵蒂冈的新闻部已经向他报告过了,记者们关于审判会的七十一项新闻申请已经得到了获准,这些记者主要是来自来自北美、英国和法国,还有十二名意大利记者和三名德国记者。大多数人都是来自印刷媒体的,但是有几家电台也要求进行现场的新闻采访,最后也得到了批准。英国BBC电台甚至大加游说,申请在审判庭内使用照相机,要把这个事件列入他们正在摄制的纪录片的一部分,但是这个请求没有被获准。整个事件将会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表演,这也是追逐名流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教廷赦罪院是梵蒂冈三个法庭的前身,专门处理那些开除教籍的事件。宗教法规规定开除教籍有五个原因:打破忏悔室的私密性;对教皇进行人身攻击;授予大主教职位没有经过梵蒂冈罗马教廷的批准;亵渎圣餐的行为;还有一个至今还存在争议,就是神父赦免了同谋犯的性犯罪。

托马斯·凯利是位于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圣彼德堡教堂的神父,他曾经做过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三年前,他公然同一个女人保持了不正当的关系,然后当着全体教徒的面,他赦免了那个女人和自己的罪行。这次马戏表演一般的集会,再加上凯利对教会在禁欲方面顽固观点的不留情面的抨击,所有这些都引起了极大的关注。长久以来,神父和神学家就对罗马教廷在禁欲问题上进行过挑战,但是大家的普遍反应是等待那些倡导者们的出面,因为大多数人不是退出,就是墨守成规。然而,托马斯·凯利却把这种挑战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出版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成了全世界的畅销书,直接反驳既定的天主教义。米切纳非常了解他周围这种制度上的恐惧,教皇向罗马教廷提出挑战是一回事,人们开始对他的观点言听计从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们确实对托马斯·凯利言听计从。

他风流倜傥、聪明伶俐,拥有一种令人艳羡的天分,他能够简明扼要地传达自己的观点。世界各地都有他的足迹,他身后吸引了一大批坚定的支持者。每个运动都需要一位领袖人物,显然,教会改革的倡导者们在这个大胆的神父身上找到了他们的领袖。米切纳知道凯利的网站每天都遭到了教廷赦罪院的监视,这个网站每天的点击率高达两万多次。一年前,凯利组建了一次全球性的运动--天主教徒联合起来反对神学的古怪行为,争取平等(简称为CREATE),现在这个协会的会员在一百万人以上,多数人都来自北美洲和欧洲。

凯利这种勇敢的领导行为甚至也激发了美国大主教的斗志,去年,一个规模相当大的政治团体几乎就要公开地认同他的观点,对罗马教廷继续依赖落伍的中世纪哲学提出了质疑。凯利多次宣称由于陈旧的观点、有失体面的神父和傲慢的领导者们,使得美国教会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他的梵蒂冈喜欢美国的钱而不是美国影响的论点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他提出的观点就如同平民党人的常识,米切纳知道西方人对此非常着迷。他俨然成了一介要人,现在挑战者要同冠军遭遇了,他们的此次较量将会被世界新闻界记录下来。

但是首先,米切纳有着他自己的较量。

他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目光注视着克莱门特十五世,一想到他的老朋友很快就会离开人世,他的血液顿时开始往脸上涌。

“你今天怎么样,圣父?”他用德语问道。当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使用克莱门特的母语,教廷里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说德语。

教皇端起一只瓷杯,品尝了一口蒸馏咖啡,“身边有这么一个权威人物却让我感到很不满足,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愤世嫉俗的思想可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这种嘲讽的口气却有升温的趋势。

克莱门特把杯子放在桌上,“你在档案馆里找到资料了吗?”

米切纳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点了点头。

“法蒂玛报告的原文有用吗?”

“一点也没有用,我发现了其他文件,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开始纳闷这些资料为什么这么有用,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

教皇好像感觉到了他正在想的事情,“你从来不向别人发问,是吗?”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在过去的三年中,这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变得更加疏远冷漠、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尽管克莱门特一直都是一个矮小、瘦弱的人,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更加萎缩了。他曾经一头的又浓又密的褐色头发,现在却零星地点缀着些灰色的绒毛;那张曾经令报纸和杂志熠熠生辉的脸庞,当宣布他当选时,从圣彼得教堂的露天平台上露出甜美微笑的脸庞,现在却变得憔悴不堪,就像漫画上的人物一样。泛着红润的脸颊不见了,曾经不太显眼的葡萄酒色斑现在变成了一个非常显著的斑点,梵蒂冈城的新闻部不得不按照常规的做法,用喷枪把它从照片上喷掉。坐在圣彼得教堂皇位上的压力可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在不久以前,还能够定期地攀登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的这个人,现在却变得老态龙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