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雷医生和他的夫人

我走前的最后一天,温特夫人跟我讲了莫斯雷医生和他夫人的事情。

不关门、闯进别人的宅子里是一回事,带走婴儿车里的孩子则是另外一回事。虽然孩子被找到时,人们发现他在短暂的失踪后毫发无损,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事态已经失控了;必须采取行动。

村民们觉得无法直接去找查理说这件事。他们明白查理家的情况很奇怪,他们也有点害怕去那里。很难说清,究竟是查理,还是伊莎贝拉,还是鬼魂让他们与宅子保持距离。他们去找了莫斯雷医生。这不是那个在伊莎贝拉的母亲生产时未能及时赶到、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导致伊莎贝拉的母亲死亡的医生,这是一个当时已经为村子服务了八九年的新医生。

莫斯雷医生并不年轻,尽管四十几岁的他给人的感觉挺年轻。他个子不高,肌肉也不太发达,但看上去很有活力与神采。就身材比例而言,他的腿很长,他常常轻松地迈着大步走路。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走得快,已经习惯于发现自己在自言自语,然后转身发觉同行者正在身后几码外急走,气喘吁吁地想要赶上他。莫斯雷不但身手矫健,而且思维敏捷。你从他从容、活泼的声音里就能听出他很有头脑,对他而言,在恰当的场合下面对别人说出恰当的话,很容易做到。有力且整齐的眉毛下,他深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就像鸟的眼睛,你在他的眼睛里能看到:敏锐和专注。

莫斯雷很善于将自己的热力传播给周围的其他人——这对一名医生而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当他踏上房前的小径,当他敲门,他的病人就开始感觉好些了。而且相当重要的是,他们喜欢他。他本身就是一剂补药,大家说。他的病人是活下来还是死去,对他来说很是不同,当他们活下来时——他们几乎总是能活下来——他也很关注他们的生活质量。

莫斯雷医生非常喜爱智力活动。疾病对他而言是一个谜,不解决问题他就无法休息。病人们已习惯于他在整晚苦苦思考他们的症状后,成为早晨第一个出现在他们家里的人,因为他还想多问几个问题。一旦他做出诊断,还需要找出治疗方法。当然他会查阅书本,彻底了解所有的寻常疗法,但他很有创新意识,就算是简单的喉咙痛,他也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经常会想方设法搜寻各种细小的知识点,以使自己不仅能治好喉咙痛,还能从完全崭新的视角通晓喉咙痛的现象。他充满活力,聪明伶俐,和蔼可亲,是一名异常出色的医生,比普通人优秀。不过,像所有的人一样,他也有他的盲点。

村民代表包括了婴儿的父亲、祖父和一个凡事都喜欢插一脚、模样让人厌烦的酒馆老板。莫斯雷医生接待了这一行三人,仔细地倾听了其中两个人的描述。这两人从门被敞开说起,说到令人恼火的炖锅失踪事件,说了一会儿后才讲到故事的高潮:婴儿车内的孩子被绑架。

“她们太放肆了。”小弗雷德·詹姆森最后说道。

“不受控制。”老弗雷德·詹姆森加了一句。

“你认为呢?”莫斯雷医生问同来的第三个人。威尔弗雷德·邦纳之前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邦纳先生拿掉帽子,慢慢深吸一口气,吹了一声口哨。“怎么说呢。我不是医生,但在我看来,那两个女孩子不正常。”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郑重其事,然后,为了避免别人没听懂他的话,他还拍拍自己的秃头,拍了一下,两下,三下。

三个男人都神情严峻地看着自己的鞋子。

“让我来处理吧。”医生说,“我会跟女孩家里谈谈的。”

然后三人便离开了。他们已经做了他们可以做的事情。现在,到了村里德高望重的医生出马的时候了。

尽管医生说他会跟女孩家里谈谈,其实他是跟自己的老婆谈了谈。

“我认为她们也不是真的想伤害谁。”他讲完故事后,她说,“你知道女孩子们是什么样子。一个婴儿比一个洋娃娃好玩多了。她们不会伤害他的。尽管如此,还是得告诫她们不能再那样做了。可怜的玛丽。”她将目光从针线活上抬起,把脸转向丈夫。

莫斯雷夫人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她有一双大大的棕色眼睛,卷得很漂亮的长睫毛,没有一丝白发的乌黑秀发向后梳起,发型是如此简单,只有真正的美女才会梳得好看。她走路时有一种完美女性的优雅。

医生知道自己的妻子很美丽,但是他们结婚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所以他对她的美貌有点无动于衷。

“村里人认为那两个女孩精神有问题。”

“肯定不是!”

“至少,威尔弗雷德·邦纳这么认为。”

她惊讶地摇头。“他怕她们,因为她们是双胞胎。可怜的威尔弗雷德。这只是旧式的无知。谢天谢地,年轻一代人更具理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