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据报道,经过几周的搜索,国际组织终于在这个地方找到了那位曾一度死去的法国艺术家。他已经和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结了婚,她不仅给了他安身之所,而且还努力使他的名字被世界所熟悉。

让・里多被找到后,丝毫没有对媒体透露自己消失的原因,但是媒体仍然穷追不舍。里约郊区的那间小棚屋曾是他用来躲避全世界的地方,现在却挤满了记者和调查人员。没过多久,这里又进驻了士兵以维持秩序。让和妻子又在那里勉强待了近一周,其间一直被警戒线隔离着,外面的人群则每天都在不断增多。

但是,警察的人数太少,而人群的数量却越来越多,于是那位著名的法国艺术家和妻子只好被带出了城去。就在那天,城里发生了骚乱,死亡人数几乎赶上了复生者的数量。人们都因为让・里多的魅力和他的死亡艺术气息而慕名前来。

如果新闻报道可信的话,里约城外骚乱中的死亡人数达到了几百人,大多是在逃离警察的枪口时被人群踩踏而死,还有些则直接死在了警察的枪下。

待风波平息之后,让・里多夫妇在法国政府的强烈要求下被带回了法国。他们的前途一片迷茫,因为在骚乱中,让的妻子头部遭到重击,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而此时,全世界还叫嚣着,要求她和丈夫做些前所未闻的事出来,要求他们承担无人能完成的任务,要求他通过艺术揭示出死亡世界的秘密。

然而让想做的却只有一件事:和自己珍爱的女人在一起。

牧师和他小巧玲珑的妻子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两人之间的距离足以再坐下一名成年人。他小口喝着咖啡,偶尔用勺子搅一下,只为了听听勺子碰到瓷杯时发出的叮当声。

他的妻子把两只小脚蜷在身下,双手放在大腿上,背挺得直直的,看上去就像只姿态优雅的小猫。她不时伸出手来拨弄两下头发,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电视上,某位著名的脱口秀主持人正在向一位教长和一名科学家同时发问。这名科学家的研究方向一直没有说清楚过,只知道复生者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写了一本关于他们的书,并且因此而一举成名。

“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主持人问,虽然看不出她究竟在问哪一位嘉宾。或许是出于谦虚,或许是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也毫无头绪——至少彼得斯牧师是这么认为的——那位教长没有作声。

“很快。”科学家回答。他的名字在屏幕下方出现,但是彼得斯牧师懒得去记。然后科学家就不说话了,似乎这一个词就足够了。

“但是人们希望得到更准确的回答,对此您有什么话要说吗?”主持人又问。她转头看了看演播室中的观众,然后又看向摄像机,意思是她就代表着大家。

“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科学家说,“简单说吧,能够复生的人,数量是有限的。”

“亏他说得出这种蠢话,”牧师的妻子指着屏幕说,“他怎么知道有多少人会死而复生?”然后她的手又焦躁地放回到了腿上,“他怎么能这样不懂装懂呢?这是上帝的旨意,上帝不管做什么,都不必告诉我们原因。”

牧师只是坐着看电视,他妻子转头看了看他,但是他没有什么反应。“太荒谬了。”她最后说道。

电视上,教长终于加入了对话,但是出言谨慎。“我觉得大家最好还是保持耐心,都别以为自己了解什么情况,这样会非常危险。”

“阿门。”牧师的妻子说。

“教士的意思是说,”科学家又开口了,边说边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这一系列事件超出了宗教的范畴。过去我们仍然相信鬼魂和幽灵的时候,这些都是教堂的事,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复生者的情况不一样,因为他们是人,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而不是什么魂灵。我们能摸到他们,和他们交谈,他们也能摸到我们,回应我们的话。”他摇摇头,坐回到椅子上,看起来十分自信,好像一切尽在掌握,“这是个科学事件。”

牧师的妻子在沙发一角坐得更直了。

“他这是在煽动民众。”她的丈夫说。

“没错,他就是这么做的,”她回应丈夫的话,“真不明白怎么会让这样的人上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