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夜幕降临,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深蓝色的夜空,嵌缀着点点明星,新月似一弯镰刀挂在西空,四野沉寂,只有风吹着草沙沙作响。我们在营帐外燃起了篝火,火光映在脸上格外的暖和,西西在不远处吃草,小西西在它妈妈肚子下贪婪的吮吸着乳汁,在这样的夜之初,我第一次看到了那幅让我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画面:西西嘴里嚼着草,慢慢的将头昂起来,望着深邃的夜空,仰面向天,嘴一歙一合,那是它在说话,在仰天诉说,它在说什么呢?我去问妈妈,妈妈告诉我:"那是西西在吃东西,那叫反刍,吃草的动物大多像牛一样,先把草吃进肚子里,过一段时间又从肚子里吐出来,吐到嘴里,反复的咀嚼,以吸收草里最精华的部分。"我不相信,指着西西对妈妈说:"不对,妈妈你看,西西是在说话,它在对天说话。"妈妈笑着问我:"那它在说些什么呢?"我说:"西西在问天上的神仙,它问:'我的同伴在哪里去啦?我的老公在哪里去啦?为什么我生了小西西,我的老公就不要我啦?'"这时父亲走过来,笑着说:"在骆驼的社会群落里,骆驼爸爸都是独来独往,生了小骆驼,都是由骆驼妈妈带大的。"妈妈怪聂的看了父亲一眼,我又说:"那——西西在说:'天上的神仙啊,保佑我的小西西快快长大,长得健健康康的;保佑这三位善良的探险家,平平安安的走出戈壁滩。"父母就笑了,我看见,妈妈在笑声中把我搂在怀里,她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东西,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的预感是正确的,那一夜,我发现,父母吃得很少,很少。或许,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晚餐了吧。那天夜里,风渐渐大了起来,尽管帐篷外篝火烧得"哔剥"作响,我还是感到一阵寒意袭来,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清晨,我是被阵阵奇怪的叫声给惊醒,我拉开帐篷的拉链,就看到了西西:在静肃萧杀的黎明,它威风凛凛的站着,用蔑视一切的目光,环顾四周。小西西躲在它妈妈身后,也像它妈妈一样,威风凛凛的站着。父亲正拿着早点,妈妈站在父亲的旁边,他们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脸色惶恐。篝火已熄灭,一缕青烟升腾。然后,我看见,营帐百步外,密密麻麻的,是灰色的背脊,它们探出头来,露出黑色的鼻子和长长的嘴,竖着三角形的耳朵。狼!狼群!妈妈说过,内蒙古的狼群全是从西伯利亚迁徙而来,剽悍凶猛,它们以吞噬一切的力量从北向南扫荡。饥饿的狼群所到之处,连草皮也要啃光。在帐篷外,我所能看到的狼群,少说也有六七十只。"我们被包围了,会不会成为它们的早点?"我害怕得想着。狼张开了嘴,露出尖尖的长牙,西西也像马一样打着响鼻,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它在保护它的孩子,和我们。

  出人意料的,西西率先朝狼群冲去,我还从未见过它跑得那么快。沉默,不代表怯懦,温顺,不代表软弱。西西冲到的地方,狼群纷纷退让,但它们很快又合拢来,和西西绕着圈子。有一匹狼,站在远处,并不直接参与战斗,却不停的胡胡吼叫,它在坐镇指挥,是头狼!西西在北边冲出缺口,狼群又在南边合上,将它和小西西分隔开来。西西奋蹄回奔,有一匹跑得稍慢的狼,差点被西西踩断脊梁,痛得它"呜呜"直唤,夹着尾巴仓惶逃窜。我拍手大叫:"西西!好样的!"

  狼群始终和西西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西西进,它们就退,西西退,它们又试探着前进。分散游离,扰敌心神,避其强锋,攻其软肋,群起而攻之,这是狼的战术!有几匹强壮的公狼,始终不离不弃的跟在西西背后,它们并不攻击,也不后退,只等西西松懈下来,它们就会一拥而上。西西跑累了,刚准备停下来休息,它身后的狼迅捷的扑了上去,搭在了西西的后腿上,锋利的狼爪,深深的嵌入肉里。西西向后蹶蹄,狼群又散开来,但西西的右腿,有一大块皮已经被狼给扒了下来,血淋淋的吊着,我失声喊道:"西西!加油啊!"西西仿佛听到了我的呼唤,它一瘸一拐的缓缓走向营帐,速度明显放慢,但狼群仍不敢冒进。狮虎垂危,犹有余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面对体积是自己十倍的西西,这些称雄草原的贪婪之兽,也心怀敬意。"呜——"头狼长嚎,它下达了发动总攻的命令。狼群排山倒海的涌过来,三匹狼迅速搭在了西西身上,将它拉得趴下,又一匹狼过来,那血盆大口,已经对准了西西的脖子!它要咬死西西了!我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