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4页)

‘美国人其实什么都不爱只爱汽车:首先爱的不是他的妻子孩子也不是他的国家更不是他的银行存款(事实上他不是像外国人喜欢想的那样热爱他的银行存款因为他会把它的一部分甚至全部用来买几乎任何东西只要那东西确实没有价值)爱的只是他的汽车。因为汽车已经成为我们国家的性象征了。我们已经不能真正享受任何东西除非是偷偷摸摸的。然而我们整个背景教育训练都不允许诡秘机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所以我们只好今天跟妻子离婚为了从情人的身上去掉情人的臭名为了明天跟妻子离婚为了从情人身上去掉臭名,等等。因此美国女人变得冷漠性特征不发达;她把她的里必多[220]发射到汽车里不仅因为汽车的光彩小巧的机械和可动性迎合了她的虚荣心和不会行走(由于她只穿全国零售协会下命令要她穿的衣服)的能力而且因为汽车不会对她粗手粗脚乱来一气,把她搞得浑身是汗衣衫凌乱。因此为了能够仍然抓住她控制她美国男人只好把汽车变成他自己的。这就是为什么让他住在租来的耗子洞(虽然他必须如此)里他还是会不光有一辆汽车还得年年更新换一辆处女般纯洁的新车,不把它借给任何人,不让任何别人的手知道那踏板那控制杆的最终的秘密那永远纯洁永远淫荡的秘密,他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即便有的话他也不去那些可能会刮着它弄脏它让它破相的地方,花星期天整个上午洗它给它上光打蜡因为做这些事就等于抚摩那早就不让他上床的女人的身体。’

‘这不是真的。’他说。

‘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舅舅说,‘我花了中间十五年的时间在裙服下面乱摸。我的经验是她们中很少有人对爱情或性感兴趣。她们就是要结婚。’

‘我还是不相信。’他说。

‘没关系,’舅舅说,‘别相信。即使到了你五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不要相信。’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许是同时看见路喀斯——那歪戴的帽子那歪斜的金牙签的纤细而强烈的闪光他说,‘你认为在整个那段时间里这牙签在什么地方?我从来没看见。那天下午他肯定是带着的,星期六那天他不光穿那套黑衣服,甚至还带着手枪?他肯定不会在离开家的时候不带这牙签的。’

‘难道我没告诉你?’舅舅说,‘汉普敦先生走进斯基普沃思先生的家,斯基普沃思先生用手铐把路喀斯铐在床柱上,路喀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牙签交给汉普敦叫他保留到他去取的时候。’

‘哦,’他说,‘他要上这儿来。’

‘是的,’舅舅说,‘来得意一番。噢,’他很快说,‘他是个绅士;他不会当面来提醒我我错了;他只是来问我他请我做律师他欠了我多少钱。’

于是他坐回到冷水器边上的椅子舅舅又一次坐到桌子后面他们听见楼梯上传来的长长的嗵嗵声和吱吱嘎嘎的响声后来是路喀斯连续不断但不慌不忙的脚步声接着路喀斯走了进来这一次没打领带甚至都没戴领子除了有颗扣子但在黑西装里穿了件老式的不是污迹斑斑而是有点脏的白背心还挂着陈旧的金表链——还是四年前那个早晨他浑身是水从冰凉的小溪里爬上来第一次看见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在这脸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岁月的变化都没有——他走进门时正在把牙签放进西装背心的一个上面的口袋,随口说:

‘先生—们,’然后对他说,‘年轻人——’彬彬有礼而难以对付,并非平淡而没有个性:简直有点兴高采烈,边说边摘下那歪戴的趾高气扬的帽子:‘你最近没有再掉进小河里,对吗?’

‘对,’他说,‘我正等着你往你的河里再放些冰呢。’

‘欢迎你往里掉,你用不着等霜冻。’路喀斯说。

‘坐吧,路喀斯。’舅舅说。可他早已经打算坐下了,坐在门边上同一把除了哈伯瑟姆小姐以外没人肯坐的硬背椅子,两手有点叉腰仿佛在摆姿势等拍照,帽子的顶部向上横放在小胳臂上,还是看着他们两人,又说一遍:

‘先生—们。’

‘你上这里来不是让我告诉你你该干什么可我就是要告诉你。’舅舅说。

路喀斯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看着舅舅。‘我不能说我来是要你告诉我该干什么。’接着他高高兴兴地说,‘可我总是准备听取好建议的。’

‘去看看哈伯瑟姆小姐。’舅舅说。

路喀斯看看舅舅。这一次他眨了两下眼睛。‘我可不是个好串门的人。’他说。

‘你也不是个好上吊的人,’舅舅说,‘但你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你差一点就给吊死了。’

‘对,’路喀斯说,‘我想我用不着。你要我跟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