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7页)

“我必须离开英国其实有别的原因。”狄更斯轻声说,“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我微微挑起眉毛,抽着雪茄静心等候。我以为他又要开始编故事,所以他说出来的话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你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个叫祖德的人吧?”他说。

“当然,”我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说的有关那个怪物的传说故事,更不会忘记两年前我们一起在地底下那些坑道里探险的过程。”

“的确。”狄更斯冷淡地说,“亲爱的威尔基,我认为我提到祖德这个人的时候,其实你根本不相信……”他挥手制止我急切的反驳,“不,你先听我说,拜托。

“威尔基,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很多事我不能告诉你……很多事就算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可是祖德千真万确存在,你在伯明翰差点儿就发现了这个真相。”

我再次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这话什么意思?我老早已经说服自己,一年多前我在伯明翰听狄更斯朗读时之所以发生那场清醒中的噩梦,是因为暗巷遭遇恶煞的恐怖经历加上服用鸦片酊双重作用的结果。至于事后我在衣领和领结发现的血迹,当然是那天下午那个暴徒拿刀抵住我脖子时造成的伤口事后裂开渗出的。

但他又怎么会知道我药物作用下的梦境?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连卡罗琳或马莎都没有。

我还没想清楚该怎么问狄更斯,他又说话了。

“亲爱的威尔基,别再伤脑筋思考祖德是不是真的存在。你有没有想过你朋友菲尔德探长这么执著要逮捕或杀死祖德,到底真正动机是什么?”

听见他说“你朋友菲尔德探长”,我涨红了脸。我向来以为狄更斯对我跟菲尔德之间的往来所知不多或完全不知情。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可是我经常诧异地发现狄更斯似乎略知一二,或者不知怎的猜中了某些事。

话说回来,如果真有祖德这个人——这件事我还无法相信——那么狄更斯的信息很可能来自祖德与他的爪牙,正如目前我靠菲尔德和他的手下取得消息。

过去这两年来,我不止一次像这样深深感觉自己是一场暗夜恐怖棋局里的一枚小卒。

“你跟我谈过菲尔德探长那份所谓的‘执著’。”我说,“你说他认为他可以靠这次追捕行动争回退休金。”

“以菲尔德近期以来的雷厉风行……或者说铤而走险……的手段,这样的动机好像不足以说明。你说是吗?”狄更斯问。

我略加思索,或者该说我皱皱眉头、眯起眼睛,装出思考的表情。事实上,那个当下我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风湿性痛风在我右眼内侧渐渐聚集、悄悄绕过右耳的那股疼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疼痛的触须更往我头颅深处探索。“嗯,”我终于开口,“看来不行。”

“我了解菲尔德。”狄更斯说。壁炉的火一阵啪啦响,火红的煤炭向下崩塌。书房里热气逼人。“我认识菲尔德快二十年了,他的野心可说登峰造极。”

你在说你自己,我心想,却沉默不语。

“菲尔德探长巴望着重掌侦缉局。”狄更斯说,“他一心一意想夺回侦缉局长的宝座。”

我忍着痛笑出声来:“这怎么可能?菲尔德年纪一大把……都六十几了。”

狄更斯气呼呼地瞪我:“威尔基,我国的皇家海军有些将军已经八十多岁了。不,可笑的不是菲尔德的年纪,也不是他的野心,而是他追求目标的手段。”

“可是,”我发现刚刚提到“老”字得罪了狄更斯,连忙说道,“菲尔德因为担任私家侦探时的不恰当行为冒犯了伦敦警察厅。他们连退休金都不给他,他当然不可能在如今更新颖、规模更大也更现代化的伦敦警界重新掌权!”

“不无可能,亲爱的威尔基,不无可能。只要他将这个据说犯下数百起杀人案的庞大犯罪组织的首脑逮捕归案。多年前菲尔德就学会利用大众媒体,这回他肯定也会好好自我宣传。”

“那么你同意菲尔德的见解,认定祖德是个杀人犯,也是其他杀人犯的头儿?”

“我从来不认同任何菲尔德陈述或想象的事件,”狄更斯说,“我只是在跟你说明一些事。亲爱的威尔基,你说说,你喜欢柏拉图描述的苏格拉底吗?”

他突然改变话题害我听得头晕脑涨,我忍着愈来愈强烈的疼痛猛眨眼。众所周知,狄更斯的满腹学识靠的是苦读自学,尽管他终其一生勤奋求上进,却始终对学历这件事有点儿敏感。过去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柏拉图或苏格拉底,所以完全猜不透这些哲学家跟我们此刻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柏拉图?”我说,“苏格拉底?是啊,当然喜欢,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