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5/9页)

恶棍的刀子先是砍向右边,又恶狠狠地往左后方回劈。那褐色西装男子往后一跃。如果他身手不够敏捷,恐怕已经肚破肠流。接着,我的救命恩人往前跳,手上的小棍棒猛力往下一砸,打断那狂徒的右前臂。紧接着他反手又是一击,敲碎那坏蛋的下颚。光看他冷静的外表,实在难以想象他身手竟然如此灵活。那个大块头倒地之前,他棍子对准敌人胯下又是一击,力道之猛连我都吓得叫出声来。那恶徒先是双膝着地,而后扑倒在泥地里。棍子又朝他后脑勺补上一记。

现场只剩肋骨和手腕被打断的那个歹徒还清醒着,这时跌跌撞撞朝暗巷深处走去。

褐色西装男子追上前去,将那人转过来,用手上那根致命短棍猛敲他的脸两下,又使劲将他踢倒。等对方躺在地上呻吟,又对准脑袋补上凶狠的一击。呻吟声就此断绝。

那个健壮的褐色西装男子转向我。

我承认当时我举起双手后退几步,手掌心求饶地摊开来向着那个朝我走来、矮小却致命的身影。我几乎……几乎拉一裤子,所幸我刚刚目睹的暴力场面过程不可思议地(应该说不可能地)短暂,让我避开彻底又完全的恐惧反应。

我多次描写过激烈的争吵场面,可是那些肢体冲突都经过精心安排,以缓慢而深思熟虑的动作呈现。我刚刚目击的那些真正暴力——当然是我见过最激烈也最残忍的——费时顶多七八秒。我发现,如果那个褐色西装男子此时不杀了我,我可能真的会吐出来。我高举双手,努力想说点什么。

“没事,柯林斯先生。”说着,那人把短棍塞进外套口袋,牢牢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朝我来时的方向走去,来到光线明亮的大马路。篷车和出租马车来来往往,一番太平盛世的景象。

“你……你……是谁?”我总算挤出话来。他的手指毫不留情扣住我的手臂,活像老虎钳的铁爪。

“我姓巴利斯,在此为您效劳。我先送您回旅馆。”

“巴利斯?”听见自己颤抖结巴的声音,我有点儿难为情。过去不管在海上或陆地上,我都以自己面对困境时的从容不迫而自豪。只是,最近这些年来,我的冷静或许多多少少要归功鸦片酊。

“是的,我叫雷吉诺·巴利斯。雷吉诺·巴利斯探员,朋友都喊我雷吉。”

“你是伯明翰的警探?”我问。我们转向东行,脚步也跟着加快,他依然抓着我的手臂。

巴利斯笑了:“不是,先生,我是菲尔德探长的手下。从伦敦经过布里斯托来到这里,跟您一样。”

小说里经常用“摇摇晃晃”来形容走路的模样,真是陈腔滥调。当你的双腿真的摇晃不稳没办法走路,那是一种非常怪诞的情境,尤其是对我这种喜欢航行、即使在惊涛骇浪中也能安稳走在高低起伏的甲板上的人而言。

我又说:“我们不回去看看吗?那三个人可能受了伤。”

巴利斯(如果这真是他的姓氏)呵呵笑:“哈,我保证他们都受了伤,而且有一个死了。不过我们不回去,别管他们。”

“死了?”我白痴地复诵一次。我不敢相信,我不愿意相信。“我们必须报警。”

“报警?”巴利斯说,“不行,先生。最好不要。如果我的名字和我们侦探公司的名字登上伯明翰和伦敦的报纸,菲尔德探长会炒我鱿鱼。而且您也可能会在这里耽搁好几天,还会被召回来出席没完没了的审讯和听证会。为了三个想割您喉咙抢您钱包的街头流氓,值得吗?拜托,快别那么想。”

“我不明白。”我喃喃说道。此时我们又转向,来到一条更宽敞的街道。到这里我已经知道回旅馆的路了。这条繁忙街道两旁的街灯都点亮了。“菲尔德派你来……监视我?来保护我?”

“是的,先生。”巴利斯终于松开我的手臂,我感觉得到血液迅速流过刚刚被阻断的部位。“没错。我们有两个人,呃……陪同您跟狄更斯先生巡演,以防祖德先生或他的手下现身。”

“祖德?”我说,“手下?你认为那三个人是祖德派来杀我的吗?”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我的肠道又开始失控。到这个阶段,这个祖德游戏虽说高明,却变得有点儿累人。

“那些人吗?不,不是。我敢确定那些恶棍跟探长追捕的这个祖德没有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点您不必怀疑。”

“怎么说?”我问。旅馆已经映入眼帘。“为什么?”

巴利斯淡淡一笑:“因为他们是白种人。祖德几乎没用过白种人,虽然听说他手底下偶尔会有德国人或爱尔兰人。不是的。如果他要在这里或布里斯托取您性命,会派中国人或东印度水手或印度人,甚至刚下船的黑人来。先生,您跟狄更斯先生的旅馆到了。我们有个同事在里面,等您进了大厅,他会照顾您。我就站在这里看着您进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