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5页)

菲尔德举起双手,仿佛我的话带给他无比震撼似的。“柯林斯先生,当然,当然。何况威胁这种字眼儿绝不能出现在像我们这种绅士的对话中。我们只是在探索某个共同关切的议题。先生,如果您需要避开某些潜在性的难题,我随时听候差遣。事实上,那就是我的职责。探员致力于运用信息来协助社会贤达,而不是去伤害他们。”

“你这些话恐怕很难说服狄更斯,”我说,“尤其是如果他发现你还在跟踪他。”

菲尔德摇摇头,表情近乎哀伤:“我的目的正是帮助并保护狄更斯先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那个自称祖德的恶魔交谈让自己陷入何种险境。”

“根据狄更斯告诉我的话,”我说,“他遇见的那个祖德只是受到误解,不是什么恶魔。”

“的确。”菲尔德喃喃应道,“柯林斯先生,您还年轻。至少相对上还年轻,比我跟狄更斯年轻。请问您记得路肯阁下的命运吗?”

我停在一根灯柱旁,用手杖敲着地上的石板:“路肯阁下?

很多年前被谋杀的那个激进派国会议员吗?”

“死状凄惨,”菲尔德探长说,“他独自在家的时候心脏被人从胸口掏挖出来。我记得当时他住在赫特福德郡的魏斯顿庄园,靠近斯蒂夫尼奇。1846年的事。路肯阁下是您在文学界的朋友,也是狄更斯先生的老朋友爱德华·布尔沃·利顿阁下的朋友,他的庄园距离利顿阁下的涅伯渥斯城堡不到五公里。”

“我去过几次,”我说,“我指的是涅伯渥斯。但这件陈年旧案跟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

菲尔德把他肥短的食指竖在鼻子旁:“路肯阁下在承袭他过世哥哥的爵位之前,姓名叫作约翰·弗雷德里克·福赛特。虽然他有土木工程学位,也私底下出版了自己的几本游记,却是他那个贵族家庭里的不成才子弟。传闻指出路肯阁下年轻时在埃及停留了很长时间,娶过一名伊斯兰教徒女子,或许甚至生下了一两名子女。他被残忍谋杀的时间跟那个自称祖德的男人1845年第一次踏上英国土地相隔不到一年。”

我盯着苍老的菲尔德。

“所以说,柯林斯先生,”菲尔德说,“假使你我能够互通消息,那么我们对彼此可能会有很大帮助。我相信您的朋友狄更斯先生面临极大危险。如果他继续跟那个自称祖德的恶魔见面,他的处境真的非常堪虑。我请求您承担起身为这位伟大作家的朋友的责任,协助我保护他。”

我摸摸胡子,半晌后才说:“菲尔德探长,你希望我怎么做?”

“只需要提供足以让我们保护您的朋友,并且进一步了解那个恶魔的信息。”

“换句话说,你要我继续刺探狄更斯,将任何有关祖德的信息回报给你。”

菲尔德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持续凝视我。若非我在等他点头,我一定不会注意到他几乎难以察觉的点头回应。

“还有别的吗?”我问。

“如果您能说服狄更斯让您再次陪他夜探地底城,最好能直捣祖德的巢穴,那会非常有帮助。”菲尔德说。

“之后等你要逮捕那人时,我就可以带你去。”我说。

“嗯。”

这回换我点头:“探长,泄露朋友的秘密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那个朋友又是像狄更斯这种充满个性与拥有极度权势地位的人。他随时可以毁了我的工作或我的人生。”

“但您做这些都是为他好……”菲尔德说。

“那是我们的看法,”我打断他,“或许有一天狄更斯也会认同。可是他个性很偏激,即使我……刺探他……是为了救他一命,他也可能记恨我,甚至会想毁掉我。”

菲尔德仍然紧盯着我。

“我只是要你明白我冒的风险,”我说,“并且了解这样的风险让我不得不向你提出两个交换条件。”

即使他露出微笑,它也一闪而逝,速度之快非肉眼所能捕捉。“那是当然,柯林斯先生。”他圆滑地说,“我也说了,这是两位绅士之间的交易。能请问是什么样的条件吗?”

我答:“探长,你读过狄更斯的小说《荒凉山庄》吗?”

菲尔德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时之间我还以为他打算朝路面吐口水:“我看了一下,随便翻翻。”

“你应该知道很多人认为那本小说里的贝克特探长灵感就是来自你吧?”

菲尔德冷冷地点点头,不发一语。

“你不喜欢书里的描述?”我问。

“我认为那个姓贝克特的人物过于夸大不实,只是低劣地模仿正规警探办案时的作为、程序和礼节。”菲尔德怒骂道。

“不过,”我说,“虽然整体来说我觉得这本书枯燥又难以卒读,特别是艾瑟·萨莫森这个甜得腻死人的叙述者,但到了最后两章贝克特探长负责侦办律师塔金霍恩命案,以及他追踪戴德洛夫人(艾瑟的生母,最后死在伦敦坟场外)未果,内容确实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