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条舌头(第3/5页)

案发当天,牌友中的一人、小区的保洁工老赵曾在楼梯口徘徊,还有人看到他汗流浃背地从楼上下来,脸紧绷着,一只手里捏着几张百元大钞,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马甲袋,里面好像装着衣物。

顾志昌正准备朝讯问室走去,张弛赶忙迎上去:“师傅,是要审吗?我想试试,他的底我已经摸清了,和当事人交流我不算零经验。”

顾志昌听了笑着说:“你这小子是门儿清,把自己的优势劣势都说了。好,那师傅就罩着你,让你正式体验一把。说说看,打算用什么策略?”

承担更多工作,意味着承担更多责任,也只有如此,才能成长为多面手,体现自己在刑警队里的价值。张弛进入刑警队的第一周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策略谈不上,即兴发挥吧,如果到时候过头了,请师傅敲打我,让我刹车。真走到这一步,您就多兜着点继续,当我不存在。”

徒弟好学,又难得谦虚,顾志昌喜上眉梢,揽着他的肩就一同走进讯问室里。老赵正无所适从地环顾着房间,手摆在桌面上,十指缠绕,一会儿往膝盖上放,一会儿又放回桌面上。看到两人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志昌示意张弛主攻,他得到允许,低头翻了下手头的资料,随即平淡地说:“我什么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我要问的你都不知道?”

老赵一时语塞,焦灼不安的眼神在两名警察和审讯室门口之间游离,似乎期待着有什么人可以马上把他带离这个地方。

张弛不再理睬他,似有似无地和顾志昌扯一堆家常,顾志昌游刃有余地配合着,两人聊得火热,不乏抱怨一番警力不够、工作危险性高、付出和待遇不成正比等等。老赵看着他们,一直好奇地听着他们说话,紧张的情绪似乎缓解了不少。

“要不要烟?”张弛主动问他,看到他渴求的眼神,立即上前半鞠着躬给他点燃了烟。老赵诚惶诚恐地接过,猛吸了一大口,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

张弛转身恭敬地给师傅也点上烟,等他们都快抽完了,老赵情绪基本上也平稳了。张弛打开一堆资料,用笔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小区的保洁员,负责哪几个区域?”

“只要是小区里的保洁工作,都在我职责范围内。”

“每个保洁员每个礼拜都要扫十五栋楼,哪几栋楼是你负责的?”

“三十到四十五号楼。”

“上周四下午四点左右,你人在哪里?”

“我扫楼都是随机的,看到哪幢楼楼道垃圾多了,或是居民和我说要扫一下了,我就会去扫一扫。”

“请你听清我的问题,我问的不是你怎么分配哪天扫哪幢楼,问的是周四那天,下午四点,你在哪栋楼?”

“我没有做记录,不记得了。”

“好,那我来告诉你,你那个时段正在三十七号楼门口。”

“每天进出楼道的人很多,又不只我一个人。”

“那请问,你还记得当时有谁从你旁边经过,也进过这栋楼的?”

“平时每栋楼都会有送快递的、送外卖的、维修水电的进出……”

张弛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我不要听其他的。请你明确回答,当天,三十七号楼门口,你有看到谁,仔细想好再回答我。”

老赵头上的汗滴了下来:“我真记不得了。”

“那天你去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三十七号六楼的老头发烧了,他老伴扛不动他,儿子又不愿意管,老太太去买菜的路上就问我能不能帮个忙,还塞给了我一包烟。那老头死重,分量全吃在我身上……”

“送完老头你就走了?”

“我继续扫地去了,还有几栋楼没扫,上午只顾着搓麻将了。”

“不扫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看不出来。”

“那几栋楼有房东有租客,有的群租客的房间门口天天有啤酒瓶和一次性饭盒,也不走几步路扔掉,房东就有意见,会打电话给居委会和物业。”

“你确定你扫了?”

“扫了,否则早投诉我了。”

“对的,你的确扫了,但你是在晚上六点左右、业主下班的时间才去扫的,当中一个小时,你去干吗了?”

老赵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摸得清清楚楚,嘴巴悬空张着,说不出话来。

“看着老头老太太上了车,你又返回楼里,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才下楼,手里拎着两大包东西,是什么?”

“不对,我没拿两包东西,我有时候会拿些业主给的旧衣服啊、鞋子啊什么的……”

张弛敲了敲桌子,声音更严厉了:“我最后和你明确一次,不要和我似是而非说什么‘有时候’‘大多数’,听清楚我的问题,那天你又返回楼里,拿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