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瑞迪斯·布莱克的叙述(第4/4页)

当然啦,他们并没有聊很多。没有哪个画家在作画的时候会想要闲聊的。也许差不多每十分钟埃尔莎就会发表点儿评论,而埃米亚斯则嘟囔着回应几句。有一次她说:“我觉得你对西班牙的看法是对的,我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儿。而且你必须带我去看斗牛。肯定精彩极了。只是我就喜欢看牛把人杀死,而不是反过来。我能体会古罗马的女人们看见一个男人死去时候的那种感觉。男人不算什么,动物才真的了不起呢。”

我认为她自己就很像一只动物——年轻气盛,做事情靠本能;什么悲伤的体验啊,存疑的观念啊,一概没有。我不相信埃尔莎曾经思考过,她只会去感受而已。但她充满了活力,这一点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比不上……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那么光芒四射、自信满满——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有个词叫回光返照,对吧?

午餐的铃声响了,我起身沿着小路下去,来到巴特利花园门口,埃尔莎出来和我一起往回走。从树荫里刚走出来的时候,感觉阳光非常刺眼,让我几乎看不清东西。埃米亚斯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两只胳膊伸开着。他的眼睛盯着那幅画。这副样子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又怎么会想到,他坐下的时候毒药已经起效,让他浑身僵硬了呢?

他极其痛恨生病,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任何疾病。我敢说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有一点儿中暑——症状都差不多嘛——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开口抱怨的。

埃尔莎说:“他不上来吃午饭。”

我心想他这样做很聪明,于是说:“那一会儿见了。”

他的目光从画上移开,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非常奇怪——我该怎么形容呢——看起来目露凶光。他就那样恶狠狠地对我怒目而视。

当然我那时候并不明白。假如他对自己的画不满意,也经常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以为这次也是这个原因。他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无论埃尔莎还是我,都没看出来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儿,以为就是艺术家的脾气又犯了呢。

于是我们把他自己留在那儿,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屋去了。这可怜的孩子,如果她当时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生龙活虎的埃米亚斯……唉,谢天谢地,她不知道,这样还可以再多开心一会儿。

吃午饭的时候卡罗琳一切如常,除了稍微有些出神之外,没别的事情。难道这不能表明她和这件事情毫无瓜葛吗?她不可能那么会演戏的。

后来她和家庭女教师一起走下去发现了他。我正好碰见威廉姆斯小姐上来,她叫我去打电话叫医生,自己又回到了卡罗琳身边。

那个可怜的孩子啊——我是指埃尔莎!她就像个无法相信生活会对他们如此残酷的小孩儿似的,哭得肝肠寸断。卡罗琳则相当镇静,没错,相当镇静。当然了,她的自制力比埃尔莎要好,而且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悔恨之情。她只是说他一定是自杀的,而我们都无法相信。埃尔莎更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自己当然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别人会怀疑她的。没错,这也许就能够解释她的所有举止了。

菲利普坚信一定是她干的。

家庭教师帮了很大的忙,绝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她先让埃尔莎躺下,给她用了一些镇静的药物,警察来的时候她又让安吉拉回避了。真的,那个女人,那天全靠她了。

整件事情就像一场噩梦一般。警察搜查了屋子,问了一些问题,紧接着记者们就像苍蝇一样聚集在这个地方,噼里啪啦地拍照片,还想要采访家里的成员。

整件事情是一场噩梦……

经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是一场噩梦。但愿你告诉小卡拉事情的真相以后,我们就能彻底忘记所有这些,永远不再回想起来。

埃米亚斯一定是自杀的——无论这看起来有多么不可能。

梅瑞迪斯·布莱克的叙述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