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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登望着屏幕上的文字。它们美妙至极,就像上帝挥舞着看不见的手信笔写来,它们像真理一般正确无疑,又如哲理那般富有洞见。他再一次读了起来。

如今,他们已经知晓了我的存在,而我也正翘首以待,等待他们的莅临。我将迈入万神殿,成为那些被枭首示众的万千脸孔中的一张。我感觉自己就像当年那个孩子,等待着壁橱门的开启,这样我就能得到他。从门底缝隙里透出的那道光啊,那是我的烽火,我的明灯。我注视着那道光,注视着那随着他走近的每一步而摇曳的阴影。我知道他来了,我知道我拥有他的爱。我是他眼中的瞳仁,是他掌上的明珠,是他最珍视的人。

我们是他们所造就的,又是被他们厌弃了的。他们抛弃了我们,于是我们变成了一群流浪者,在这个呻吟不已的世界里仓皇奔离。我被抛弃的事实是我的痛苦,也是我的动力。我把所有孩童的仇恨都背负到自己身上。我就是那个幽灵。我被他们称作掠夺者,暗中窥探着猎物,混迹于茫茫人海,混迹于你们当中。我就是那模糊了光明与黑暗分界的剪影。我的经历不是那种被掠夺、被虐待的悲惨故事,但是我欢迎这种被掠夺、被虐待的体验。我可以承认这一点,你们呢?我盼望着、恳求着并迎接着与他的亲密接触,但当我的骨骼长得太大,我得到的就只有抛弃,这深深刺伤了我,迫使我过上了流浪儿的生活。我被他们抛弃了,而孩子,他们应当永远维持年幼的模样。

这时电话响了,他抬起头。电话放在厨房的橱柜上,当响铃持续时,他就那么注视着。几天来,这是打给她的第一个电话。三声铃响后,电话转到了自动答录机,播放出她之前录制的留言。那个时候,他把这些话写在一张纸上,让她读了三遍,直到第四遍才录得像个样子。真是愚蠢的女人。录音播放的时候,他这样评价道。她一点都配不上演员这个名头——至少穿上衣服的时候配不上。

“你好,这里是达琳家。我……我现在无法接听你的电话。因为一些紧急事件,我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我会经常检查留言……呃,留言,然后尽快给你回电话。”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而他还担心她把一个词重复了两遍,没准某个来电者会听出她在照本宣科。他仔细听着,提示留言的“哔”声响起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的声音。“达琳,天杀的!听到留言后你最好赶紧给我回个电话。你让我陷入了大麻烦。你跑路前起码给我个电话吧!就算你回来,你这饭碗说不定都丢了,该死的!”

格拉登想,看来还是有用的。他起身清除了这条留言。他猜来电者应当是她的老板,不过,这个老板再也等不到她的回电了。

站在厨房门口时,格拉登闻到了那股味道。他从起居室咖啡桌上的烟盒里抽出火柴,走进卧室。他观察了尸体半晌,那张面孔已经呈现出浅青色,比他上次检查时更深了些。当人体进行自我分解、脏器逐渐溶解时,嘴唇和鼻子便会逐渐失去血色,他在一本书上读到这些。在雷福德监狱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成功说服典狱长,给自己争取了一些书,他才能在其中一本书上读到死后人体分解的知识,那是一本《法医病理学》。他真希望还拿着那台相机,这样就可以详细记录达琳身上发生的变化了。

他又点燃了四根茉莉味的线香,把它们分别放在四只烟灰缸里,又把烟灰缸摆在床的四角。这一次,关上卧室门后,他又在门槛下严严实实地塞了一条湿浴巾,希望能阻挡那股尸臭从卧室内飘散到公寓里的其他区域。他还得在这儿再待两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