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沃顿(第2/7页)

一阵马蹄和车轮的声音从街上传来。我望向窗外,一辆装饰得非常华丽的双驾马车停在了楼前,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在车灯的照射下,浑身发出一种栗色的亮光。仆人把门打开,从车里走下来一个身材矮小但非常强壮、穿着一件粗糙的黑色卷毛羊皮大衣的人。一分钟之后,这个人走进了屋里。

查尔斯·奥格斯特斯·米尔沃顿大约五十岁的年纪,有一个象征着聪明的大脑袋,脸蛋圆圆胖胖的,闪着油光,嘴角总是带着一丝冷笑,两只灰色的眼睛藏在金边大眼镜的后面,闪动着灵活的光彩,他的脸上带着那么一点匹克威克先生[4]的仁慈模样,但却透着一种虚伪,眼神锐利,但又显得有点不耐烦。他说话时的声音跟他的表情一样,给人一种温和而稳重的感觉。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伸出了一只既小且胖的手,嘴里则为他初次到来以前没能与我们相见感到遗憾。福尔摩斯没跟他握手,只是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望着他。米尔沃顿微笑着咧了咧嘴,耸了耸肩,就脱掉外套,精心叠好之后,把它放在椅子上,跟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他用手指了指我,说道:“这位先生是什么人?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谈话合适吗?”

“他是我的好朋友兼同事华生医生。”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请别介意,这也是为了您的委托人好,这件事很微妙——”

“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那我们就谈正事吧。您说依娃女士委托您做代理人。她是否答应我的要求了呢?”

“你向她提的要求是什么?”

“给我七千英镑。”

“这个要求能否改动呢?”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现在还要讨论这个问题是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不管怎样,十四号之前不把钱给我,那么十八号的婚礼就不可能正常进行。”他的微笑令人实在难以忍受,但脸上分明是一种得意扬扬的表情。

福尔摩斯思考了片刻,对他说道:“你似乎把事情看做不可更改的事实了。那些信的内容我当然知道,伊娃女士肯定会采纳我给她的建议。我会劝她对自己未来的丈夫说出实情,相信那是一位心胸宽广的伯爵。”

米尔沃顿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显然,您对这位伯爵还不太了解。”

福尔摩斯的脸上现出了困惑的表情,我看出来了,福尔摩斯确实不了解德温考伯爵。

他问道:“那么,这些信件能产生什么样的害处呢?”

米尔沃顿答道:“害处当然不小,伊娃女士把信写得太让人高兴了。可是我敢保证,伯爵绝不会对这些信有任何赞赏之词的。既然您有不同的想法,那我们就用不着多谈什么了。这只是一桩生意。假如您觉得将这些信件交到伯爵手里之后,并不会让您的当事人的利益受到损害,那么花这么大一笔钱来买这些信确实是愚不可及。”米尔沃顿站起身,伸手去拿他的外套。

福尔摩斯有点气恼,脸色变得很难看:“等等,用不着这么快就离开。这个问题非常微妙,我们确实不应该让流言飞语出现。”

米尔沃顿微笑着坐回了椅子上,他轻声说道:“这件事只能这样解决,这是我早就想好的。”

福尔摩斯说道:“但依娃并非一位富有的女士。我可以作证,两千镑就已经是她的所有财产了,你要求的数额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因此我代表她请你降低数额。按我定下的数额来交钱买信。我证明,你确实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钱了。”

米尔沃顿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角,眼睛里带着一种诙谐的嘲弄的神色。

他说道:“关于这位女士的财产状况,您所说的全都正确,这一点我也清楚。但是您也应该知道,一位女士要结婚的时候,也正是她的亲朋好友为她效力的最佳时机。他们也许会对是否买一件像样的结婚礼物而感到犹豫,但要说到这些信,我可以保证,这些信带给她的快乐,即使与伦敦所有的宴会相比,也要多得多。”

福尔摩斯说道:“那不可能。”

米尔沃顿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东西,说道:“唉,真不幸啊!看看这个!假如这些女士不拿出些诚意来的话,我只好说她们太不聪明了。”他用手举起一封信,封皮上印着家族的徽章。

“这是——嘿嘿,明早之前是该把人家的名字说出来了。但是,如果这封信落到那位女士的未婚夫手里,而原因只是她不愿意用首饰换成钱的话,那可真的太让人感到惋惜了!麦尔兹女士和多尔金中尉的婚姻趣事你还记得吧,婚礼前,《晨报》上登了一段关于取消婚礼的报道,什么原因呢?说出来真让人不敢相信,一千二百英镑,如此一笔小钱,却有人不愿拿出来,结果事情变得难以解决。这不让人感到可惜吗?没想到,您是这样不通情理,竟然置伊娃女士的将来和名誉于不顾,跟我在这里讨价还价,真是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