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病人(第2/8页)

“对的。”我说道。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你的目光从画像上移开了,我知道你肯定又想到内战了。当我看到你紧闭双唇,双目炯炯,两手紧握的时候,我确信你正在回想双方在这场战争中你死我活的战斗场面。”

“真是太神奇了!”我兴奋了起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你的脸色又渐渐转入阴沉,还摇了一下头,你肯定是想到了战争的悲惨、可怕以及死伤的无辜生命。你的一只手慢慢地触到了你的旧伤疤,双唇开始泛出一丝的微笑,我便知道,你肯定在想着解决国际问题的方法实在荒唐可笑。在这点上,我非常赞同你的看法,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当然是非常荒谬的,我很高兴你的观点。我这一切推论是不是都是正确的?”

“绝对正确!”我说道,“你现在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了,我承认我非常惊讶。”

“这听起来非常肤浅,我亲爱的朋友,我敢向你发誓,如果你表示怀疑的话,我不会反对的。你看今晚微风轻拂,我们一起到伦敦街上去散散步,怎么样?”

我已经对这间小小的起居室感到厌倦了,于是就爽快地同意了。我们一同在舰队街和河滨遛了三个小时,在那里观赏了潮汐千变万化的情景,宛如人生一样。我对福尔摩斯独特的议论、细致敏锐的观察力和巧妙的推理能力,感到非常敬佩,不知不觉地听得入了迷。我们返回贝克街时,已经十点钟了。有一辆四轮马车等候在我们的寓所门前。

“哈哈!我看看,这是一位医生的马车,而且是一位普通医生,”福尔摩斯说,“他的生意刚开业不久,不过还不错。我觉得他是来找我们商量事情的,我们回来得真巧!”

我明白福尔摩斯的调查手段,并且深知他的推理思维。马车内灯下面挂着一只柳条状的篮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我知道福尔摩斯正是根据这些医疗器械的种类和状况,迅速地作出了反应。从楼上窗户的灯光中就可以看出,这位来访者大半夜的过来确实是来找我们的。我不免感到有点奇怪: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来找我们呢?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紧随福尔摩斯走进了我们的寓所。

等我们推开门进去,一个尖瘦脸、面色苍白、满脸长着土黄色络腮胡子的人,从壁炉旁的一把椅子上站起来。他的年纪顶多三十三四岁,面容憔悴,气色看上去相当不好,好像被生活夺去了他的青春、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看上去羞怯腼腆,是一位十分敏感的绅士。当他站起来,把那只细瘦白皙的手扶在壁炉台上的时候,使人们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外科医生的,而更深信他是一个艺术家,即使他的衣着朴素无华:一件黑礼服大衣、一条颜色不甚鲜艳的领带和深色的裤子。

“晚安!医生。”福尔摩斯爽朗地打着招呼,“我知道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几分钟,我们很荣幸。”

“我的车夫和你谈过了?”

“哈哈!我只是从那张桌子上摆放的蜡烛分辨出来的。你赶紧坐下吧!请告诉我你来有什么事要找我。”

“我是珀西·特里维廉医生。”他说道,“我住在布鲁克街403号。”

“《原因不明的神经损伤》那篇论文的作者不是你吗?”我问道。

他没想到我还能知道他的作品,于是,苍白的双颊兴奋地泛出片片红晕。

“我平时很少听人谈起我的这本书,出版商曾经对我说,这本书卖得不好,我本来以为没有人知道呢,”他说,“我想,你也是一位医生吧?”

“我是一个外科医生,以前在军队服过役。”

“我很希望能够对神经病学进行专门研究,我对它很感兴趣。但是,一个人应该从事他一开始就能够着手的工作。当然,这是题外话了。我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时间很宝贵,但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在布鲁克街我的房间里,发生了一连串非常奇怪的事情,如今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我觉得不能再那样下去了,所以就马上来请你出出主意,帮个忙。”

歇洛克·福尔摩斯坐下来,吸了一口烟斗。

“你要我帮忙,我非常乐意,”福尔摩斯说道,“请你把事情详细地说给我听吧!”

“这里有一两点不值得说的,”特里维廉说道,“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非常惭愧。不过,这件事令人非常奇怪,而近来则更加复杂,我也分不清楚哪些事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就只能把一切都全盘告诉你,让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首先,我得谈谈我大学生活中的一些事情。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伦敦大学的学生,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我的教授一直这样认为,而不是我过于自吹自擂。毕业以后,我去了皇家大学附属医院干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职务,继续从事研究工作。以后,幸运的是,我对强直性昏厥病理的研究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我的一篇关于神经损伤的专题论文,也就是你的朋友刚才提到的那篇论文,获得了布鲁斯·平克顿奖金和奖章。可以非常自信地说,那时,人们都认为我年轻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