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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吾从理学院大楼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仍有些发热,可能是因为紧张感还没完全消退。能和许久不见的恩人交谈,自然非常兴奋。

那位物理系的副教授,是和伸吾同一所高中的前辈,说起来,二人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算是伸吾的老前辈了。

认识汤川的契机,是伸吾主动写了一封信。当时,在高二第三学期[1]结束前,伸吾很焦虑,因为他所属的社团在三年级学生毕业后就只剩他一人了。

这个社团叫“物理研究会”,是一个以各式各样的物理实验为乐、所谓“科学宅”聚集而成的团体。近年来几乎没有新人愿意加入了。

等到四月,学校就要迎来新生。如果能想出对那些新生而言极富吸引力的创意,或许能吸引一些有意加入的人。伸吾为此不住地思索着。但是,好的点子并没有在他脑中闪现。不,就算有点子,也没有预算。伸吾去找担任社团顾问的老师谈这件事,对方只是一脸为难,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被此事困扰了很长时间后,伸吾想出向OB[2]求助的办法。他翻查OB名册,寻找有能力帮助他的人,但光看名字和地位,不可能知道谁会向他伸出援手。最后,他只能把诉说社团窘境的信寄给每一位能联络到的OB。

令人满意的答复却怎么也等不来,不仅如此,很多信因为收件地址不明被退了回来,看来这老古董一样的名册实在靠不住。

当他想要放弃时,信中留下的那个电子邮箱里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对方的域名让伸吾瞠目结舌,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帝都大学。

发出这封邮件的正是汤川学。读完邮件,伸吾有一种仿佛在无尽黑暗中觅见一缕光的感觉。邮件中写道:“为了让物理研究会摆脱解散的危机,愿意倾力相助。”

三月上旬的一天,汤川终于来到母校。他外表沉静,肌肉紧实,全身散发着朝气。伸吾听闻汤川在高中时代是羽毛球社的成员,以前总是想象汤川应该是个年纪更大且与运动绝缘的人,今天见到他,伸吾感到很意外。

汤川为吸引新生准备了多个演示,每一个都极具吸引力。伸吾选择了其中一个利用电流和磁场的实验装置。伸吾认为这应该是最具视觉冲击力的装置,但制作困难,预算也相当高。针对这些问题,汤川及时伸出援手,将大学中闲置的设备和器材借给了伸吾。

高中一放春假,伸吾便正式开始了制作。汤川几乎每天都会来帮他,传授各种各样的技巧和秘诀。虽然伸吾对自己的科学天赋抱有强烈自负,也因汤川渊博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叹服不已。和汤川在一起时,灵感会像连珠炮般涌现。有时,由于某些科学理论太难以理解,伸吾产生过想放弃的念头。每当伸吾表现出退缩之意,汤川便会用很少见的严厉口吻批评他。

“所谓放弃,应该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做的事,世界上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无法理解的事。只要放弃一次,就会滋生放弃的习性,原本可以解决的问题也会变得无法解决。”为了让伸吾能理解这些难点,汤川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解。

这个人不论是作为一位科学家,还是一个人,都是最杰出的,伸吾心生叹服。

装置制作完成后,伸吾进行了实验,又接受了汤川的建议加以改良。春假后半段,装置已经呈现出近乎完美的形态,随时可以启用。伸吾对这一作品十分满意,汤川也给予褒奖:“即便是我的学生,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完美。”

那天晚上,为庆祝装置顺利完成,伸吾邀请汤川来自家做客。虽说是“自家”,也就是伸吾和大他九岁的姐姐同住的一间公寓而已。母亲在伸吾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父亲也在他中学三年级时因事故去世。从那以后,姐弟俩的生计就落在了姐姐秋穗的肩上。

秋穗特意准备了寿喜烧,汤川带着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吃着锅里的肉和菜,喝着啤酒。秋穗与汤川举杯同饮,看起来也十分高兴。在家里宴请客人,自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生活后,这还是第一次。

啤酒喝空几瓶后,副教授谈兴渐浓,开始滔滔不绝地畅谈起来:科学的历史、宇宙、未来……话题极为丰富。伸吾听得入神,没有一丝厌倦,这样的场景让亡父的昔日音容浮现在他脑海中。

伸吾极为尊敬父亲,在重型机械制造厂担任工程师的父亲惠介经常把“掌握了科学的人就能征服世界”这句话挂在嘴边。

“奥运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仅锻炼身体是不可能取胜的,健康管理下的训练、技巧、战术、器具、钉鞋、泳衣等运动科学也很重要,而且胜利只会选择将运动科学研究透彻的人,毅力论、精神论之类的都是无稽之谈。不,在精神方面钻牛角尖,那是脑科学的研究范畴。与此相对,把科学当作伙伴的人是无敌的,不管什么样的梦想都能实现。”以前惠介在吃晚饭时,经常一边小酌一边发表类似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