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手臂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利普霍恩爬出雪佛兰,穿过坚实的街道向那块宣扬麦金尼斯要给矮山湾一个更美好世界的广告牌走去。他走进麦金尼斯昏暗凉爽的店里,将烈日的眩光和炎热留在外面。

“原来是你呀,”麦金尼斯的声音从什么地方传来,“我正想着是谁把车停在那儿呢。你从谁手里买的?”

麦金尼斯坐在一把木质餐椅上,椅背斜倚着柜台,旁边是那架黑色合金的老式收银机。他还穿着那套衣服——利普霍恩从未见他穿过别的——蓝白相间的条纹工装套装经过多年的洗涤早已退色,里面套着件类似罪犯穿的蓝色衬衫。

“那是艾玛的车。”利普霍恩说。

“自动挡的,你的手臂受伤了。”麦金尼斯看着利普霍恩打着石膏的手臂说,“刚才老约翰·曼尼姆斯带着孩子来买东西,说查斯卡斯有个警察中枪了,我不知道就是你。”

“真是倒霉。”利普霍恩说。

“曼尼姆斯是这么说的,那边有个老家伙在霍根屋里被杀了,警察过来查案,其中一个被枪打了,正中心窝。”

“只是打中手臂而已。”利普霍恩虽然早就知道麦金尼斯收集信息的能力,但还是有些吃惊。

“你过来有什么事?”麦金尼斯说,“跟你中枪的事有关吧。”

“只是过来看看。”利普霍恩说。

麦金尼斯透过金边眼镜怀疑地看着他,用手摸着下巴上灰白色的胡楂。利普霍恩印象中的他是个小个子,但胸肌发达,很是强健。现在的他似乎更矮了,身子缩在工装套装里,曾经的强壮不见了。面容也是如此,没有了记忆中的饱满。在贸易站幽暗的屋子里,他的蓝眼睛似乎也暗淡了。

“是吗,”麦金尼斯说,“那好啊。我想我应该请你喝上一杯,显得好客一点儿。如果别的顾客没意见的话。”

事实上,屋里根本没有别的顾客。那个高个子女人已经走了,院子里就只停着艾玛的雪佛兰一辆车。麦金尼斯走到门边,略微有些蹒跚,背也比利普霍恩印象中的更驼一些。他关上门,插上门闩。“我得把门锁好,要不然……”他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那些讨厌的纳瓦霍人会把窗户上的玻璃偷走。”他穿过门道走进起居间,示意利普霍恩跟着他,“不过他们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这样。而白人呢,是他妈的为偷而偷。据我所知,他们偷来东西后就一扔了之。你们纳瓦霍人,如果偷了我的食物,那一定是饿得不行了。我记得我刚到此地时,最先给我解释这些的人就是你的祖父。”

“嗯,”利普霍恩说,“你以前告诉过我。”

“这么说是我啰嗦了。”麦金尼斯说,完全听不出有什么愧疚的意思,“霍斯丁·克雷,生前大家都这么叫他,就是你妈的父亲。”麦金尼斯打开一个巨大的老式冰箱的门,“我就不请你喝酒了,因为你不喝威士忌,而我只有威士忌。”他把脑袋探进冰箱,说,“要不来杯水吧。”

“不用了,谢谢。”利普霍恩说。

麦金尼斯拿出一瓶波旁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走近摇椅,坐了下来,开始往杯子里倒酒。倒完后把杯子举到眼前看了一下,又加了一些,直到杯里的酒与杯子上印的商标图案的底部持平。然后他把酒瓶放在地板上,示意利普霍恩坐下。屋里唯一可坐的只有一个绿色的塑料沙发,利普霍恩坐在那上面,硬邦邦的塑料受到重压噼啪作响,并扬起一阵灰尘。

“是公事。”麦金尼斯肯定地说。

利普霍恩点点头。

麦金尼斯啜了一口酒。“你来这里是因为,你觉得老麦金尼斯知道一些威尔逊·山姆的事,而且会告诉你,然后你就可以将这些和你已经掌握的情况结合起来,找出是谁杀了他。”

利普霍恩又点点头。

“但遗憾的是,”麦金尼斯说,“虽然从那个年轻人还是个娃娃时我就认识他了,可我还是不知道有助于你破案的情况。”

“你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吧?”利普霍恩说。

“那当然,”麦金尼斯说,“你认识的家伙被人杀了,你肯定会想。”他又啜了一口酒,“又少了一个顾客。”

“想出什么来了吗?”利普霍恩说,“我的意思是,不大寻常的事。比如他突然还清了所有欠账,或是买了平常不会买的东西,或是有人来这儿打听能在哪儿找到他之类的。”

“都没有。”麦金尼斯说。

“他出门旅行过吗?去别的什么地方。生过病吗?举办过什么祈福仪式吗?”

“也没有。”麦金尼斯说,“他和往常一样,时不时过来买点东西,取个邮件什么的,就这样。我记得他去年冬天割伤了手,很严重,就去了苏族人在柏德沃特开的诊所。那里的人替他缝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除此以外,就没生过什么病了。没举办过祈福仪式,也没出去旅行过。唯一一次出门就是两个月前,他跟我说他和女儿去了趟法明顿,给自己买了些衣服。”麦金尼斯又喝了一口酒,“真他妈的时髦啊,都不从我这儿买衣服了。连他都要穿带标签的牛仔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