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6页)

“他说他是谁了吗?”

“他说他是罗斯福·比斯提的朋友,说比斯提无凭无据被关起来了,没有任何指控。他还说比斯提生着病,没有律师,他需要帮助。”她停了一下,回想着,“他还说比斯提让他帮忙找DNA请个律师。”她看看契,“就是在这点上他撒谎了。我告诉比斯提这件事时,他说他根本没让人找律师,还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叫科提斯·埃提塞提的人。”

契咂了咂嘴,发出一种失望的声音。就这么点儿线索啊!

“你们离开监狱时,我看到你开车往法明顿去了。你们去哪里了?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我先开到了一个公交车站,他说有个亲戚会在那儿等他,送他回家。但那里没有人,所以我准备带他回船岩。但路过经济型自助洗衣店门口时,他看到了一辆认识的小卡车,就在那里下了车。”

“他告诉过你为什么要去杀恩德斯尼老人吗?”

珍妮特看着他不说话。

“他已经死了,”契说,“不需要再保密了。当务之急是找出谁杀了他。”

珍妮特·皮特低头研究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又小又瘦,手指细长,指甲不是抛过光,就是涂了一层透明的指甲油。契又想到了玛丽·兰登的手,她光滑的手指和自己的手交缠在一起。想起玛丽·兰登的指尖,想起她的小拳头被自己的大手包住。珍妮特·皮特把双手握了起来。

“我不是不想说,”她说,“我是在回忆。”

契想告诉她,这很重要,非常重要。但又觉得没必要对一位律师说这些。他注视着她的手,思绪又转回到了玛丽·兰登身上。

“他总共没说几句话,”她说,“就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家。谈到案子时,我问他是否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触犯了哪一条法律。”她瞥了一眼契,然后移开目光,透过临街的窗户望着外面,肮脏的玻璃上印着“绿宝石咖啡”几个字。窗户外面,风吹得风滚草满街跑。“他说他在圣胡安河峡谷开枪打了那个家伙,然后又带着几分得意说,也许只是把那个家伙吓着了。但不管怎么说,那个人死了,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把他关进了监狱。”她皱着眉头,双手紧握,凝神想着,“我问他为什么要朝那个人开枪,他说得含含糊糊的。”她摇摇头。

“含含糊糊的?”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我有理由’,又好像是‘有好的理由’,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话——没说为什么。”

“你没有强迫他说吗?”

“我说,‘你朝那个人开枪,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他就笑了,我记得他笑了,但不像是认为我的话可笑。我直接问他原因是什么,他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也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契说。

珍妮特·皮特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举在眼前。“我告诉他我是他的律师,是来帮他的,他告诉我的一切我都将保密。我还告诉他,朝一个人开枪,即使没有打中,也会有很大的麻烦,如果他有充分的理由开枪,就该放聪明点儿让我知道,以便我能想出一些主意来帮他解脱牢狱之灾。”

她放下杯子直视着契,接着说道:“就在那时,他跟我说了生病的事。其实他不用说我也知道,一看他就是有病的样子。他说,他的麻烦已经很大了,谁都不可能带给他更大的麻烦了,因为他肝上长了一个肿瘤。”她用纳瓦霍语把它形容为“永不愈合的疮”。

“他女儿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契说,“是肝癌。”

珍妮特·皮特审视着契。契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审视别人,之后又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被人审视,但有时候仍然觉得不舒服。这也是让玛丽觉得古怪的文化差异之一。

“你想知道是谁请我来的,”珍妮特转移了话题,“你怀疑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杀死罗斯福·比斯提的人,对吗?”

跟警察学院一样,契想,法律学校教给审讯者的交谈技巧和母亲的教导完全不一样。是一种白人的方式,和盯着别人看一样。这种盯人方式是为了捕捉被审讯手册称之为“非语言信息”的面部表情。契设法让自己面无表情,让眼前的女律师读不出什么信息。“有这种可能,”契说,“也许就是那么回事。”

“换句话说,”珍妮特·皮特说,她边说边思考,说得很慢,“你认为那个人利用了我,利用我把比斯提先生弄出监狱,等到他回家后……”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契转过脸,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风向稍稍起了些变化,但仍足以吹动树叶、断枝,以及钉在防止羊群越过高速公路的栅栏上的纸片,风卷起这些零碎沿着人行道一路飞掠过去,风的变化意味着天气的变化,也许会下几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