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乔·利普霍恩副队长小心翼翼地将巡逻车开到停车场边缘的俄罗斯橄榄树下,关掉了引擎。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考虑起如何去和契警官谈话。契的车就停在纳瓦霍部落警局入口外面的便道上,与另外五辆巡逻车排成一行。一辆尤尼特四型车,车身上印着“部落警局-船岩分局”。凡是通过官方渠道可以了解到的有关契的情况利普霍恩都十分清楚。今天早上九点十分,他让文件管理员把有关契的卷宗全部送到楼上来,然后逐字阅读了所有内容。而就在不久之前,他接到一通迪里·斯特伯打来的电话,斯特伯带来了坏消息。

“真奇怪。”斯特伯说,“肯尼迪找到了罗斯福·比斯提,但罗斯福·比斯提说他是开枪杀死恩德斯尼的。”

利普霍恩马上就意识到这完全不符合案子的有关记录。“开枪?不是遇刺身亡吗?”

“是开枪。”斯特伯说,“比斯提说他找到了恩德斯尼的霍根屋,恩德斯尼正在修理一个棚子的屋顶,比斯提就朝他开了一枪,然后恩德斯尼就不见了——我猜是摔下去了——接着比斯提就开车回家了。”

“你是怎么想的?”利普霍恩问道。

“肯尼迪好像丝毫不怀疑比斯提说的话。他说他们就等在比斯提家门口,比斯提开车回来,得知他们是警察,就马上承认了枪杀恩德斯尼的事。”

“比斯提说的是英文吗?”

“他说的是纳瓦霍语。”斯特伯说。

“肯尼迪和谁一起去的?是谁翻译的?”斯特伯说的事听起来很荒唐,这里边可能有什么误会。

“等一下。”利普霍恩听到了翻动纸张的声音,“是契警官,”斯特伯说,“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利普霍恩笞道,暗自希望自己能早些认识他。

“不管怎样,我现在就把有关此事的文件给你送去。我觉得你会想知道这件事怎么变得这么滑稽。”

“好的,谢谢你。”利普霍恩说,“还有一件事,比斯提为什么要杀恩德斯尼?”

“不知道,比斯提拒绝谈论这个。肯尼迪说,他觉得比斯提好像还一直惦记着死者,当他得知那家伙确实死了时显得很高兴,却对为什么杀死他始终不置一词。”

“契问他了吗?”

“肯定问了,我猜。肯尼迪不会讲纳瓦霍语。”

“还有一件事,这件案子一开始就是契负责吗?还是后来他才和肯尼迪一起的?我的意思是,他是在调查展开之后才参与其中的吗?”

“等一下。”斯特伯说,那边又传来了翻纸声,“啊,有了。是的,一开始就是契负责。”

“好的,谢谢。”利普霍恩说,“我等着看你送来的报告吧。”

利普霍恩挂断电话,想了想,又拿起听筒接通了文件室,让他们把契的档案拿来。

他一边等档案,一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个白芯褐色图钉,仔细地重新插回到恩德斯尼图钉原来所在的那个洞眼里。他盯着地图看了一分钟,再次将手伸进抽屉,拿出另一枚白芯褐色图钉,把它钉在船岩、代号为P的地区。现在,有四枚图钉了。一枚在窗岩以北,一枚在犹他州边界处,一枚在钦利比托,最后一枚在新墨西哥。而且现在这些案子之间出现了某种联系,虽然很微小,且尚有疑问,但毕竟出现了。在有人企图杀吉姆·契之前,契一直在调查恩德斯尼谋杀案。是不是契调查出一些事情,从而使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了恩德斯尼一案的凶手?

利普霍恩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不过正像他想的那样,这微笑并不明显,也没有持续多久。他心里明白,这对破案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真是老了,利普霍恩想。他的职业生涯已经过了顶峰,现在正在走下坡路。这一想法并没有让他感到沮丧,他只是有种奇特的感觉,感到紧张,感到有压力,感到有些事情必须抓紧时间去做。利普霍恩想着想着,不觉笑了起来,纳瓦霍人可不会这么想问题,他肯定是和白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他抓起电话,打给船岩的拉尔戈队长。他告诉拉尔戈,想和吉姆·契谈谈。

“他又怎么了?”拉尔戈说,利普霍恩觉得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放松。

然后向他作了解释。

从窗岩到船岩有条近路,但需要穿过克瑞斯陶和西普河,还有一百二十英里的山路。利普霍恩驾车一路狂奔,几乎突破了速度的极限,这都是紧张惹的。

直到车子已经停进了船岩警局的停车场里,利普霍恩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云团正在查斯卡斯上空聚集,看上去应该就快下雨了。不过,除了利普霍恩停车的那一小块橄榄树树荫之外,沥青地面全都被八月的骄阳火辣辣地炙烤着。他和拉尔戈约的是一点钟到这里,现在还差四十五分钟。拉尔戈说一点钟上班时契会在,现在他们肯定都出去吃饭了。利普霍恩也需要考虑一下怎么解决午饭,可以去高速公路旁边的快餐店买个汉堡。但他并不觉得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艾玛,想着他替艾玛与印第安卫生局盖洛普分院神经科医生预约的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