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光如潮水般逝去(第6/7页)

“为什么?他自己讲的啊——还不止一次,从他的那封信上看!”

“你得指出来给我看,哪里这么说过。”莫利顽抗不动。

埃勒里叹口气。“他不是写他终于有‘几分钟独处的时光’吗?很清楚,如果当时有人在身边,他绝不会这么写。事实上,他还宣称他在等某人来,在这一点上,唯一存在争议的是,如果能证明这封信是伪造的,以上的推论才可能无效。然而,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依笔迹断定,这封信确实出自马尔科之手无误。我也极乐于接受你的观点,因为这样有助于证明我的论点:如果马尔科在凌晨一点仍活着,且一人独自坐在露台上,那就表示谋杀他的凶手在那一刻尚未出现。”

这时莫利探长忽然开始注视远处,埃勒里住了嘴。此时,从岩壁的夹缝中可以看到一艘大型划艇的船首,船上满满的全是人,船的两侧还拖着奇形怪状的器材,半浸在湛蓝的海水之中——这是负责在西班牙岬角沿岸执行打捞任务的人,试图找到约翰·马尔科消失的衣物。

“我们的潮汐专家,”埃勒里继续说,但目光仍锁在那艘划艇上,“告诉我们,在凌晨一点,海滩的宽度约在十八英尺左右。而我刚刚已经说明了,那时马尔科仍好端端地活着。”

“那又怎样?”探长顿了一下,问道。

“好啦,探长,你今天早上一定看过海滩是什么样子了!”埃勒里举起双手,说道,“或者这么说吧,两小时后,我和麦克林法官到达此地,当时海滩的宽度已因退潮而达到二十五英尺到三十英尺。你没看到海滩上有任何奇怪的迹象,不是吗?”

“是啊,我不记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确实没有,这也就说明,在今天凌晨一点到一点三十分这段时间,海滩上没有任何奇怪之处!潮水一直往后退,离露台越来越远,因此,凌晨一点之后,若当时宽度十八英尺的海滩上留有任何足迹,那海水根本不可能洗刷掉它们。此外,昨晚到现在一直没下过雨。另外以此地的蔽风情形来看,高达四十英尺的嶙峋岩壁形成了天然屏障,海风不大可能把沙滩上的足迹给抚平。”

“继续,孩子,继续。”法官催促道。

“于是,事情很清楚了,若杀死马尔科的人是由海滩上到露台来的,那他肯定会在沙滩上留下脚印。我已说明那人必然是凌晨一点之后才到的——当时的沙滩宽度足足有十八英尺以上,但事实上海滩上一无所有,也就是说,谋害马尔科的凶手绝对不可能经由海滩到露台上来!”

长久的沉默,只有不远处划艇上拖曳装备时的吼叫声,以及海浪打上沙滩的温柔响动。

“原来你千方百计为的就是要搞清楚这个。”莫利探长闷闷不乐地点着头,“的确是一番清晰的推理,奎因先生,但我用不着这么废话连篇也同样可以得出同样的结论,理由是——”

“理由在于,只有两种方式到露台上来,既然海滩那条小路排除在外,那凶手必然是经由陆路,由上头的小路下来的。肯定是这样的,对吗,探长?但结论得经过证明才能说是结论,它并非是不证自明的,没什么是不证自明的。除非它能通过逻辑的严格检验,否则二选一的答案里没有一个可说是不证自明的。”莫利没好气地高举双手。“是的,谋害马尔科的凶手确实是由上头的小路下来的,但要经过验证我们才能称之为正确无误的论点。由此,我们才有机会找到路,朝前走。”

“幸好没有多少路,”莫利暴躁地说,又狡狯地看看埃勒里,“也就是说,你认为凶手是这屋子里的一员,对吗?”

埃勒里耸耸肩。“从小路下来,意思就是从小路下来。那幢西班牙式建筑里的人,这再理所当然不过了,嫌疑深重。然而,这条小路向上连到岩石地峡的公路,穿越岩石地峡又连到去公园的路,去公园的路又连到——”

“主公路是不是?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莫利沮丧地接口,“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宰了他,包括我本人。神经病,我们去屋子里吧。”

莫利探长自言自语地走在前头,埃勒里两人跟着他。埃勒里沉默地擦拭着他的夹鼻眼镜,法官压低嗓门问他:“同理可证,凶手逃离谋杀现场也是经由那条小路,毕竟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他同样无法不露痕迹地通过宽达十八英尺以上的沙滩,也绝不可能在沙滩上杀马尔科,要不然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痕迹。”

“哦,这个啊,完全正确,但我担心莫利探长可能失望透顶,我刚刚那一番话语的确没什么伟大的结论,但事情需要证实啊……”埃勒里叹了口气,“真正让我无法释怀的是,我实在无法接受马尔科赤身裸体这个事实,这就像瓦格纳式的主乐调,钻在你的脑子里赶也赶不走一般。法官,这里头其实隐藏着极其微妙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