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赤裸男子的难题(第6/9页)

“似乎是的,法官,起码就目前为止我所掌握的情况看,是这样的。至于你所提到的习惯问题,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探长酸溜溜地说,“如果他真有这个好习惯,那他想必让此地的一众女性兴奋不已。嘿,布莱基,星期日早晨处理这么神圣的工作滋味如何?”

法医拉下脸。“怎么回事,这家伙光着身子啊!你们发现他时就这样吗?”他弓身看向尸体,黑色皮包砰的一声掉在火石地板上,他难以置信地瞪视着。

“第十遍了,”探长虚弱地说,“答案是,是的。看在老天的分上,继续吧,布莱基,这是一桩好玩的差事,我希望你发现得越多越好,要尽快。”

三个男人往后挪了挪,目不转睛地看着法医检验尸体,好一阵子,没人再发一言。

最后,是埃勒里率先打破沉默。“你没发现他的衣物吗,探长?”

他扫视了一遍露台。露台并不算大,但色调和整体氛围弥补了尺寸的不足。这里感觉非常安逸——私密,慵懒。开放式的白色屋顶使阳光毫无阻碍地射进来,在灰色的石板地上形成条状的光影,正是夏日的悠然本质。

露台的摆设也显示出主人敏锐的眼睛和精巧的双手,结合了海洋风和西班牙风情。精巧的小圆桌上方遮着海滩伞,伞的颜色是典型西班牙式的红和黄。桌上放着海贝制成的烟灰缸、生皮钉黄铜的香烟盒和雪茄匣,还有各式各样的桌上游戏。在连接石阶两侧,各放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西班牙油罐,插满了花;石阶最底端两侧是同样的油罐。油罐非常大,就像会出现在阿拉伯晚宴中的装饰物。它们差不多有一人高,有个颇具糜烂意味的圆鼓鼓的壶腹。露台左边,紧抵着岩壁,断崖自然形成的阴影下,立着一艘十五六世纪西班牙大帆船模型(后来埃勒里还发现,在某种神奇的炼金术咒语下,这艘船可以一分为二,成为极方便好用的吧台)。岩壁上有好几处壁龛,里头放着色泽壮丽的大理石雕像;岩壁上方,有出自一流工匠之手的西班牙历史名人的浅浮雕,主要是航海时期的英雄,饰以赤土陶器和灰泥。还有两枚巨型探照灯,此时阳光照在其黄铜和棱镜部分,闪烁着金光。它们守在开放式屋顶横梁的两端,昂然对视着,指向两侧岩壁所夹成的海湾。

死去的赤裸男子所在的圆桌上放着一些书写工具——一个奇形怪状的墨水瓶,一根优雅的羽毛笔插在一个装满沙子的盒里,还有一个精心制作的文具盒。

“衣服呢?”莫利探长眉头一皱,“还没有找到,奎因先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诡异。也许你可以这么想:昨晚这家伙晃到底下那个小不点海滩,脱掉衣服,跳到海里游了几趟消消暑之类的。但他脱下来的衣服去哪儿啦?还有他的浴巾,大晚上的没带浴巾要怎么擦干身体?可别跟我说有人趁他游泳时偷走了他的衣服,比如某些爱搞恶作剧的小鬼!总而言之,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云里雾里,除非我们又有什么新发现。”

“我猜他没去游泳。”埃勒里低语。

“是的是的!”探长红润而诚实的脸上现出烦躁的神色,“游泳的想法被排除了,他身穿披肩手握手杖,老天,被杀的时候正在写信!”

“这听起来有点意思。”埃勒里干巴巴地说。此时他们站在尸体所在的椅子后方,死去的马尔科不偏不倚正对着小海滩,眼前就是开阔的海景,他似乎被金色的沙滩以及海湾里翻涌的蓝色海水勾起了思绪。潮已经退了,然而,在埃勒里眼中,水中仍有暗潮涌动。方圆三十英尺左右的海滩均被平滑的沙子覆盖,没有一丝杂质。

“你说有意思是什么意思?”莫利粗声说,“当然有意思,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埃勒里凑到死者肩膀边,在另一头负责检验的法医不怎么开心地嘟囔了两声,埃勒里赶忙又缩了回去,但他已经搞清楚为什么莫利探长如此肯定了。马尔科的左手直直地下垂,僵硬的手指古怪地指向地板,那里躺着一支颜色亮丽的羽毛笔,和插在沙盒里的那支一模一样。笔尖染着干掉的黑色墨水。桌上摊着一张纸——奶白色的纸,纸头上有红金两色浮雕状的花冠图样,花冠下的飘带上以古体字写着“戈弗里”——纸上有几行字,这张纸距离死者仅仅几英寸。很显然,马尔科是在书写途中遭到袭击的,因为谁都看得出纸上的最后一个字母没有写完——是突然被打断的,一道粗黑的墨迹直直地划了下来,越过桌面划到桌边,死者左手的中指上也有一处黑色墨渍。刚才埃勒里弯下腰瞥的那一眼,已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

“看起来确实如此,”埃勒里直起身说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难道他写字只用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