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后的庇护

所有的人都从心底里发出叹息,那是希望破灭后的哀痛。惠里太太的一声悲鸣让人心酸,而博内斯那恶声恶气的诅咒,像硫黄突然投入水中,吓了众人一跳。

这时福里斯特小姐叫了起来:“是飞机!是来找我们的!肯定会给我们带来新消息!”她的叫声使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警官大声吩咐:“惠里太太!博内斯!再去几个人,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其余的人去收集能点火的东西——随便什么——赶快!我们在这里点个火堆,让他们能看到我们!”

大家手忙脚乱地忙开了。博内斯把阳台上的椅子从栏杆上扔下去。惠里太太由一扇落地窗进到屋里。女人们跑下台阶,在石子路上把椅子堆起来。埃勒里冲进屋内,再出来时手里抱着旧报纸、杂志和废纸。处境尴尬的双胞胎已被激动的人们忘记,这时也从灯火通明的起居室里拿来一个加厚的椅垫走下台阶。所有的人都像是在黑暗中忙碌的蚂蚁。

警官蹲下,用微微发抖的手划燃火柴。在高高堆起的一摞易燃品跟前,更衬出他瘦小的身影。他把引火的纸点燃后迅速站起来。大家都聚拢过来,生怕那小火苗会灭似的。不时地有人抬眼望望天空。

火舌贪婪地舔着纸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椅子腿烧着之后,火焰冲天而起,每个人都用手遮住脸,抵挡热气。

盯着红色夜航灯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飞机已经很近,轰鸣声震耳欲聋。很难判定飞行员距离他们有多远,给人的感觉好像不过几百英尺,是什么样的飞机看不见,但机身上的红灯是越来越清楚了。

似乎只是一瞬间,它呼啸着从头顶飞了过去——不见了。

借助天地间仅有的光亮,在极短的时间里,众人恍惚看到那是一架单座的小型飞机。

“噢,他——他过去了!”福里斯特小姐抱怨道。

但从红灯显示的航线看,飞机又下降了一些,掉头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又朝这边飞回来。

“他看到火堆了!”惠里太太尖叫道,“但愿如此,让他看到火堆吧!”

飞行员的操作让人困惑,只是一味绕着峰顶飞,好像是找不准方位似的,要不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令人难以置信地,红灯变得模糊了,快看不到了。

“我的上帝呀,”福尔摩斯医生粗声说,“他是不是想降落?还是要离我们而去?”

“降落?不可能的事!”埃勒里断然否定,同时仍在空中搜寻,“除了鸟,谁还能在这石头山包上降落?他这样飞是在观察地形,准备做一个直扑动作。你以为他在上面干什么,玩捉人游戏吗?我看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不及眨眼的工夫,飞机又回来了,这次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飞机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地上的人怀着极大的敬畏,看得目瞪口呆。这个疯狂的人想干什么?他们麻木的脑子想不出他的意图何在,除非他是想自杀。

飞机距地面也就是二百英尺,这么低,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弯下身去。飞过峰顶边缘的树梢时,机身上的起落架都清晰可见。机身剧烈抖动着,快得像闪电一样,它再次从头上一掠而过。还想再看到些什么时,它已经飞过峰顶,奔向月亮,盘旋上升。

不过现在他们理解了,这不是疯狂而是冷静,是一种略带鲁莽的勇气。

一个白色的物体从驾驶舱里被抛出来,他们似乎还看到了飞行员挥动的手臂。那东西重重地落在离火堆二十英尺不到的地方。

警官像猴子一样跑过松软的土地,把那包东西抓在手里。回到刚才的出发地后,他用颤抖的手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纸。

所有的人都围拢过来,有的还抓住他的外套。

“是什么,警官?”

“上面写着什么?”

“火——扑灭了吗?”

“看在上帝的分上,快告诉我们!”

警官蹲在火堆边开始读一封用打字机打出的信。一行一行地读下去,他的脸也拉长了,双肩也松垮下来,希望的光亮在他的眼中暗淡下去。

他们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命运,面颊上的热汗变冷,心也冷了下来。

警官慢慢说道:“信是这样的。”他用低沉的声音念道:

沃斯奎瓦临时指挥部

理查德·奎因警官: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知,托马奥克山谷、蒂皮斯山脉部分地区,特别是你们所在的箭山大部分地段的林火,已完全失控,而且也不再可能重新控制局面。火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上爬升,除非奇迹发生,将很快蔓延至峰顶。

我们有上百人在扑火,伤亡与日俱增。所取得的进展一再被烟熏火燎和严重烫伤抵消。本地和附近区县的医院和医护人员已尽数征用。死亡名单上已有二十一人。各种办法我们都已尝试,包括爆破和隔断。而现在不得不承认,我们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