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准男爵之死 第十一章(第3/5页)

“他并不是一位绅士,反正不像肯德里克神父。你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德里克神父的父亲毕竟是位主教,而且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肯德里克太太都是尼科尔斯夫人的侄女。这一位就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了。”有的时候,他怀疑她甚至知道他仅存的信仰有多么摇摇欲坠,而正是这种信仰的缺失,而非他在各方面的无能造成了她对他蔑视的根本。

他从图书馆借回的最近一本书是芭芭拉·皮姆的作品。他读的时候带有一种充满嫉妒的怀疑,这个语气温和但又充满嘲讽的故事讲述了在一个乡村教区,助理牧师被教会中的那些女性信众取悦、宴请并宠爱着。他想,麦克布莱德太太很快就会终止圣马修教堂里所有类似的行为。不,她肯定已经终止了这种行径。他刚来的第一个礼拜,乔丹太太拜访了他,还带来一个自制的水果蛋糕。麦克布莱德太太周三来访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蛋糕,说:“这是埃塞尔·乔丹做的,对吧?你想关注她,神父,你这样一位未婚神职人员。”这些字句留在空气中,充满了暗示,一个单纯的善意举动就这样被毁了。他吃着蛋糕,却感觉放进嘴里的是无味的面团,每吃一口都是一种下流的行为。

她都是准点到。不管她有什么别的失职行为,麦克布莱德太太总是拘泥于准时。他听到她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一分钟之后,她就来到了厨房。她看到他依旧坐在那儿,穿着法衣,明显是刚做完弥撒从教堂回来,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于是他立刻知道,她已经知晓了谋杀案的事情。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摘下围巾,露出尚未梳理过的、格外黑的卷发,把外套挂在前厅的橱柜里,穿上挂在厨房门后的工装,脱下室外穿的鞋子并换上拖鞋。直到把水壶放在火上煮咖啡,她才开口。“那么,这可是教区的一件好事,神父。两个人死了,比利·克劳福德在报摊是这么说的。其中一个是哈利·麦克那老家伙。”

“恐怕的确如此,麦克布莱德太太。其中一位是哈利。”

“那另一位会是谁呢?还是说警察现在也不知道?”

“我想我们得等到他们通知了死者近亲之后才能知道。”

“但是你看到他了,神父。你难道不是亲眼所见吗?你就没认出他来吗?”

“你真的不能这样问我,麦克布莱德太太。我们必须等警察的消息。”

“会有谁想要杀死哈利呢?当然了,他不会是因为身上的财产而被杀的,可怜的家伙。不是自杀,对吧,神父?是那种相约自杀吗?还是说警察觉得是哈利干的?”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真的不能随意猜测。”

“反正,我不信这一套。哈利·麦克不会是凶手。我也不相信那个你一直保持沉默、闭口不谈的另一个人杀了哈利。哈利是个龌龊、偷鸡摸狗、嘴巴不干净的老浑蛋,愿主保佑,但是他也算是无害。警察没有任何理由把罪名推给哈利。”

“我相信他们不会这样做的。这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任何想要行窃的闯入者都可能。或者是保罗·博洛尼男爵自己让某人进来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沃顿小姐今天早上到的时候,礼拜堂的门是打开的。”

他转向火炉,这样她就看不到他脸上闪过的羞愧与沮丧了。他竟然失口说出了博洛尼的名字。她一定没有错过这个信息,她这样的人怎么会错过呢?而且他为什么要告诉她门没有锁?他是在试图安抚她,还是他自己?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细节很快就会被披露,他如果太过沉默反而显得奇怪。奇怪,并且可疑。但是为什么会显得可疑?很明显,所有人,甚至包括麦克布莱德太太在内,都不会怀疑他。因为自我厌恶和无助,他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混乱,觉得自己在试图安慰她的过程中说了太多,只是像往常一样,为了让她站到他一边。这招从来没见效过,现在也不会管用。她没有辨认出博洛尼这个名字,但是他知道这信息已经稳稳地储存在了她的脑海里。坐在她的对面,他能看到她狡黠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并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致。

“那么说,就是血腥的谋杀了?这对教区而言真是件好事。神父,你得给教堂烟熏消毒了。”

“烟熏消毒?”

“是啊,喷洒圣水,诸如此类。也许我家汤姆最好还是和多诺万神父打个招呼。他能从圣安东尼教堂给我们一些。”

“我们自己有圣水,麦克布莱德太太。”

“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不能冒任何风险。最好还是从多诺万神父那里要一些,以防万一。我家汤姆可以在礼拜日的弥撒结束之后捎过来。你的咖啡好了,神父。我今天做得尤其浓,你受了不小的惊吓,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