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几小时和几天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准确地回忆起那些事情发生的先后次序了。

当局从那两个死了的马其顿人的手机中提取了数据,追查到他们先前藏匿的地点,那是一个森林深处的小木屋,位于紧邻格洛斯特郡的马修斯郡。那里十分偏僻,路上连个信号灯都没有。在那儿,他们发现了爱玛被囚禁二十三天的大量证据。此外,他们还在冰箱里发现了一个塑料保鲜盒,里面装着赫伯·思里夫特剩下的手指和所有的牙齿,因而我的嫌疑便洗清了。

另一方面,安迪·惠普尔刚刚开始自己的刑事审判之路。他制订了详细周密的计划来误导和对付证券交易委员会、联邦调查局的证券欺诈小组和美国检察署,但是他没有料到格洛斯特警察局和弗吉尼亚州警察局的介入。对于警察局而言,谋杀罪的指控远远优先于金融诈欺罪。

在弗吉尼亚州,雇凶杀人是死罪。连续杀人也是死罪,州法令规定在三年内杀害两人即为连续杀人。在集体犯罪的过程中杀人还是死罪。安迪·惠普尔雇的那两个马其顿人杀害了赫伯特·思里夫特和艾莉森·桑普森,同时他们还合谋绑架了我的孩子来威胁我。因此,至少有三种办法能判惠普尔死刑。

检察官询问我是否认为他要争取判被告死刑。但是,我一心只想着报复他、折磨他。就算他死了,我的妻子和赫伯·思里夫特也不会活过来。就算他死了,萨姆和爱玛所受到的精神伤害也不会消失。

最后,惠普尔被判了无期徒刑,他永远都无法再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单凭凯伦和马克的证词,他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虽然劳威夫妻俩在检方起诉惠普尔时提供了合作,但是他们仍然被判了数十年的监禁。唯一令我不舍的是他们的孩子,好在珍妮姨妈同意收养他们了。

同时,我终于向杰布·拜尔斯解释了斯卡夫朗一案,他表示很同情。他将那次判决定为无效,然后重新批准了斯卡夫朗的逮捕令。我们一致认为,我应该休息一段时间,等准备好以后再恢复审理案件。

尼尔·吉思不肯轻易让步。不过,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布雷克·富兰克林遵守承诺,退出了竞选。对此,我深感内疚。可是善良的布雷克却向我保证他早就受够了,说我其实是帮了他一把。

“帕尔格拉夫诉阿波提根案”的风波也悄悄地平息了。罗兰德·希曼斯彻底失败了,他不想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于是便撤销了上诉。我得知消息以后,便马上通知了史蒂夫·波利蒂,然后又等了一个小时才通知了法院职员。我们做过约定,我必须言而有信。实际上,所有这些事情都只是发生在我生活的边缘。而我生活的中心是萨姆和爱玛,他们比以往更加重要,这两个孩子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如今他们的一双父母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周五的晚上,我们三个在他们的外婆家共睡了一张床,之后的两晚也是如此。他们才刚刚开始哀悼妈妈,这份悲伤的怀念也许会伴随他们一生,而我一定要成为照亮他们的灯塔、支撑他们的力量。要是我做不到,艾莉森肯定会想办法从天堂跑下来踹我屁股的。

那个周末,我没有回“河畔农场”。我怀疑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回去了。周日,珍妮和吉娜鼓起勇气回到那里把一些珍贵的东西拿了出来,那些东西都是与艾莉森息息相关的。我打算将家里剩下的东西都捐出去,然后另找一栋房子重新开始生活。就在距离吉娜、珍妮和孩子们的表哥表姐近的地方安家。

反正,绝对不再找那种与世隔绝的道路尽头了。我知道艾莉森不会喜欢的。大多数时候,我仍处在震惊的状态中不可自拔,我依然想理清已经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无数次地回放艾莉森最后的举动——英勇、无私,却又傻得不顾一切。

在最初的几天,我始终无法理解她的行为。显然,如果她不加以阻止的话,马其顿人肯定就逃跑了。可是她为何不小心一些?她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后来,在周一早上8: 43,艾莉森的手机响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是很实际的做法,大家有必要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我知道,即便是业余的心理医生也能看出来,我这样做的原因绝不仅止于此。

不过,当手机响起,上面显示了一个我不认识而且也不在通讯录中的号码时,我还是接起了电话,简单地应道:“喂?”

“呃,喂,”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她显然以为接电话的也应该是一个女人,“我是劳丽·里克霍姆。请问艾莉森在吗?”

“我是她的丈夫斯科特,”我说,“艾莉森上周五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