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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一天的结束,这极度漫长的一周也进入了尾声,而我的愤怒也终于变成了疲惫。

当我离开法院时,我收听了艾莉森给我留的一段语音信息,她说凯伦邀请我们去吃晚饭,她会带着萨姆先去,然后我们在凯伦家碰面。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别勉强了。我们可以回家见。”她最后说道。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非常温柔的语调。在内心深处,我仿佛能听到她正在打破我周围包裹的硬壳。我顺着她这最后一句话拒绝了这顿晚饭,免得一晚上都在不停地算计来算计去:她家的人在谎言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凯伦的眼神或者马克的手势是否有什么隐藏的含义?

然而,最终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一下,我有义务去见一下凯伦和其他帮我们守夜的人。撇开我那些有可能是被害妄想的念头和信任问题不谈,为了他们的安全,我应该告诉他们,虽然昨晚没有实物送来,但是发来了虚拟的信息。守夜的危险系数其实没有降低,反而大大增加了。

而且,我很想念萨姆。

于是,我便驱车前往劳威家的住所,那个街区中所有的房子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面积均超过了四千平方英尺。我一直觉得劳威家的房子太大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地毯。一年前,他们家的热水泵坏了,用来替换的装置简直大得吓人,他们手头的现金全用上都买不起,于是我和艾莉森还借了钱给他们。

不过,在家族中,有一个空间宽敞的房子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室内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每个人都伸展四肢躺下。有时候,要想让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欢度假期,大房子还是必不可少的。

我发现孩子们都在屋外漫无目的地奔跑玩耍。我逮住了满头大汗的萨姆,抓紧时间抱了抱他,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继续横冲直撞了。

我来到房子的大门口,没有敲门,径直走进去,循着熬洋葱的味道来到了厨房。鲍威尔家的四个女人——吉娜、凯伦、珍妮弗和艾莉森都穿着围裙,忙着做一道道美味佳肴。

“你来啦。”艾莉森一看到我,便开心地说。她走过来,吻了我一下:“你看起来累坏了。”说着,她便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是啊,我觉得很累。”

“开饭前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不了,我觉得睡了更糟。”

“好吧,”她说,“我们商量着今晚是‘我们做饭,你们洗碗’,所以他们几个都去门廊上喝酒啦。你要不要拿瓶啤酒去跟他们一起?”

“好。”我说。

这时,我突然看到桌上有个空的红酒瓶,于是便产生了一个主意。劳威家的洗衣房一角有个宜家[1]的红酒架,是那种顶到天花板的大酒架。“其实,我想喝点儿红酒,”我说,“凯伦,你能不能陪我去挑一瓶?”

“你自己随便拿一瓶就行。”她说。

“我不想喝贵的。”我不情愿地说,“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品酒,万一拿了瓶好酒就浪费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我立刻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表示挑红酒不是重点,我有别的事情要跟她谈。

“好,稍等。”说完,她便用毛巾擦了擦手。

她领我走向那间洗衣房。到了以后,我小声地把视频的事情告诉了她。她问能不能看一下视频内容,我告诉她最好不要。但是她坚持要看。

于是,我便打开视频,将手机递给她。然后我就走出洗衣房,把门关上,守在外面。我真的不想再看一遍了。

看完以后,她打开了门。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看了吧。”我说。

她颤抖着摇了摇头,从牙缝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狗娘养的浑蛋,要是被我逮住……”

她有些走神,思绪沉浸在复仇的幻想中。然后,她又转而对我说:“听着,我知道你没有问我的想法,而且我答应过尊重你的意见。可是,事到如今,你能不能至少考虑一下让联邦调查局介入?”

“你疯了吗?绝对不行。你想过后果没有?”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能追查到这个视频的发出源头,一举擒住这群罪犯吗?这样一个视频可不是简单的文字短信,肯定有许多数据需要传输。我敢说,联邦调查局肯定能查到他们的IP地址或手机信号塔——”

“不行,”我坚定地说,“这些罪犯行事非常小心谨慎,他们肯定会掩盖信号的发送路径。那些上传非法视频的人经常这么干。我们……我们不能冒险。警察总共来了不到十分钟,而且我尽量传达了自己没有跟警方合作的信息,但他们还是对爱玛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找了联邦调查局,天知道他们会怎么办。他们显然时时刻刻都监视着我们家,还有我工作的地方。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