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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小时里,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我和艾莉森都无力安慰彼此。最终,我们默默地走向不同的房间,各自深陷在地狱般的无底深渊中。

她去了起居室,拽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呆呆地盯着墙壁,沉浸在痛苦中。我时不时能听见悲伤的声音传来:尖锐的吸气声,可闻的颤抖声,还有微弱的呻吟声。

我多想跟她一样向悲痛屈服。但我知道,如果不控制住自己,我就会忍不住去想眼前的现实,想到我们生活的地基已经轰然坍塌,想到支撑这个家庭的一切都已经粉碎瓦解了。那么,我就会跌进无边的空虚中,在可怕的现实面前彻底崩溃。

但是,我不能这样,那份强烈的愿望还在:我得做点儿什么,我得救我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开始疯狂地在房子里来回踱步,最后,我停住脚步,坐在了厨房的餐桌旁。平时,孩子们就在这儿吃饭,坐在这里,仿佛就能离他们更近一些。我把所有无关的念头和恐怖的想象都抛诸脑后,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斯卡夫朗身上。绑架孩子的人肯定跟斯卡夫朗有关系,不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下午5:52分之前,斯卡夫朗一案丝毫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这个案子太没特点了。迄今为止,联邦法庭上最常见的案子就是违禁药品案。因为,在没有硝烟的反毒品战争中,相关国家政策总是不具效力,这时就需要司法体系发挥作用了。就我而言,每年至少要处理三十件类似的违禁药品案。

这周一,我们法院的职员把案件的相关材料递交给我。周二,我跟负责起草判决前报告[1]的缓刑监督官[2]通了电话。周三,我在办公室里浏览了那份报告,内容主要是关于被告的人生经历。

雷肖恩·斯卡夫朗出生在丹维尔,那是位于弗吉尼亚州中南部的一个没落小镇,其生父不详。在斯卡夫朗六岁时,他的母亲因涉毒品案被捕,随后便被剥夺了亲权[3]。斯卡夫朗是由姨妈抚养长大的。他第一次被捕时年仅十三岁,此后又多次入狱——毒品、枪支,枪支、毒品,偶尔还穿插着一些违章驾驶换换口味。在剩下的童年中,斯卡夫朗都在不停地进出少管所,最后顺利毕业,阵地转移到了州监狱。

后来,他去了弗吉尼亚海滩[4],可能是为了开始崭新的人生,也可能只是想换到一个警察不认识他的地方。其后,他度过了没有牢狱之灾的两年,紧接着便惹上了大麻烦:警方从一个污点证人[5]和斯卡夫朗的一名亲戚那里获得了情报,查出斯卡夫朗藏匿了五千克海洛因、少量可卡因及快克[6]。

斯卡夫朗同意与当局合作,跳过审讯过程,直接签了认罪协议。

这批毒品的重量不轻,这直接决定了这件案子要在联邦法庭审理。虽然他的认罪态度良好,但是按照联邦法庭的量刑准则[7],能宽容的程度实在有限。加上斯卡夫朗以前那些五花八门的犯罪记录,他这次很可能要被关很久。

除非,有人想保他。

可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

虽然我对毒品交易王国的了解仅限于自己在法庭上见识到的那些,但再怎么看,斯卡夫朗最多也只是个毒品交易链上的中层人员而已。起诉书上说,他藏匿的毒品是从另外一个人手上获得的,起诉书将这个人列为一号未起诉之共谋共犯[8],简称一号未起诉共谋犯。斯卡夫朗有一些自己的客户,但是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只是作为毒品供应的中间人。他将毒品分开包装,然后卖给毒贩或吸毒者,他们会再到街头贩毒。

事实证明,这种交易的利润并不高。斯卡夫朗被逮捕拘押时,住在一个小房间,开的是一辆老旧的克莱斯勒[9]汽车,平时还兼职做厨师,最近是在一个收容机构做兼职,拿着最低工资。警方在他的住处搜出了一小笔现金,我记得应该是二百三十八美元。他没有银行账户,交不起保证金,也请不起私人律师。这样一个人,而且被关押着,怎么可能找人绑架法官的孩子?

我回想了一下整个绑架过程。

首先,是短信。绑匪要确保我既不会去接孩子,也不会马上寻找孩子。因此,他们用某种方式入侵了通信系统,以“艾莉森”的名义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然后,是绑架。具体细节就很难推测了。萨姆和爱玛在中部半岛蒙特梭利小学读一年级。那所学校很小,除了萨姆和爱玛之外的一年级学生只有三个。在这种情况下,有两个孩子不见了,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而且,学校老师也不会让陌生人接走学生。学校有一个名单,获得家长许可能接孩子的人都列在上面。我和艾莉森给学校列的名单只有贾斯蒂娜和艾莉森的娘家人,包括她的妈妈、两个姐姐和两个姐夫。难道绑匪能够瞒天过海,避开了这项安保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