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胡德(第2/5页)

丽塔仍是先前的造型。她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把床占去2/3。要不是她在打鼾,我真以为她已经死了。我低头看着她,不明白这面容姣好、发丝金黄的脑袋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她一向可靠,可预测,可信赖,从未偏离自己的基本行为模式。我决定与她结婚的原因之一便是我几乎可以准确预测她会做什么。她就像一套完美的铁路玩具组合,日复一日地沿着相同的轨迹,经过相同的风景,呼啸前行,永不改变。

可现在——出于某种原因,她显然已经偏离了正轨。想到自己还要处理这件事儿,我忽然觉得不太舒服。我该强行介入吗?迫使她去参加嗜酒者互戒会?威胁她离婚,把孩子们丢给她照顾?对我来说那完全是未知领域,是高等婚姻教学大纲里的教条,是人类研究领域里的研究生课程,我几乎对此一无所知。

但不管答案是什么,今晚我都不打算想了。我工作一整天,还不得不对付“幽灵博客”、呜咽的同事与白痴警探,我已经精疲力竭,脑子里积满了麻木厚重的“疲劳云”。在我做其他事情之前,我得先睡一觉。

我把丽塔推向她那侧,然后钻进被子。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睡眠。就这样,我刚沾到枕头,便立刻失去了意识。

7点闹钟响起,我“啪”的一下关掉闹钟,莫名觉得万事大吉了。昨晚上床时,我满心忧愁:丽塔、“幽灵博客”、卡米拉·菲格——可夜里不知来了什么,所有烦躁一扫而空。是的,问题还在,但我会处理好。以前如此,这回也一样。我知道这反应不合逻辑,但我确实感觉一身轻松,全无昨晚的疲惫焦虑。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深度无梦睡眠的效果。总之,我一觉醒来便进入新世界,在这里无脑乐观是普世常识。不是说我听见小鸟在金灿灿的曙光里歌唱,但我确实闻到厨房飘来咖啡与培根的香味,这可比我听过的鸟叫棒多了。我冲了澡,穿上衣服,来到餐桌旁。荷包蛋早已等在盘子里,旁边还有三片培根与一大杯香浓热咖啡。

“你昨天回来得太晚了。”丽塔边说,边往锅里打入一个鸡蛋。不知怎么的,她的话听起来像在指责我似的。但这说不通,所以我将其判定为喝酒太多的残留影响。

“昨晚卡米拉·菲格被人杀了,”我回道,“我的一个同事。”

丽塔握着锅铲,回身看向我。“所以说,你在工作?”她问。喝酒太多的影响依然在她的声音里作祟。

“嗯,”我说,“发现她时就很晚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解释得通,不是吗?”她说,可看我的表情却像我什么都没解释一样。

我感到有点儿不自在,她干吗这么盯着我?我低头瞅了瞅,看看自己是不是忘了穿裤子,但我确实穿了。我抬起头,她仍盯着我。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丽塔摇摇头。“问题?”她翻眼看向天花板,说,“你想知道什么问题?”她不耐烦地叩着一只脚尖,叉腰瞪着我。“你怎么不告诉我有什么问题,德克斯特?”

我惊讶地看着她。“呃,”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据我所知,没有问题。我是说,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儿……”即使在我看来,这都算不上一个有效的回答,而丽塔显然赞同我的想法。

“噢,很好,没有问题。”她扬起一边眉毛,继续瞪我。哪怕我刚刚的回答已经如此无力,她仍像在期待更多解释似的不停叩脚尖。

我瞄了一眼她身后的炉子。锅里升起油烟,可那里本该只有喷香的蒸汽才对。“呃,丽塔?”我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有东西煳了。”

她朝我眨眨眼,明白我的意思后“唰”地转向炉子。“噢,见鬼,瞧瞧,”说着,她举起锅铲向前倾身,“不,见鬼,瞧瞧时间。”丽塔拔高的嗓音里又多出一种情感,想必是挫败。“该死,为什么不——就不能——科迪!阿斯特!吃早饭了!马上!”她刮下煳掉的煎蛋,又扔进锅里一小块黄油,再打入两个鸡蛋。一系列动作迅速灵活,一气呵成。“孩子们!吃饭!马上!”说着,她又瞪了我一眼——低头看着我,犹豫片刻,说,“我只是——我们需要……”她摇摇头,仿佛忘了该怎么用英语说话似的。“我昨晚没听见你回来。”最后她轻声吐出这句。

我本可以说,就算女王的御用高地军团昨晚吹着风笛从我家穿房而过,你可能都听不见,可我现在不知道她想听什么,再者说何必为了寻找答案而毁掉一个美好的早晨呢。何况我现在满嘴蛋黄,吃着东西说话太粗鲁了。于是我就这么微笑着吃完早餐,不去理会她。她期待地又看了我一会儿,但这时科迪与阿斯特拖着步子走进餐厅,丽塔只得转身去把他们的早餐端上桌。度过极度完美的寻常早晨,我开车驶上拥挤的马路,起床时萦绕在我心头的莫名希望再一次闪烁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