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有人在盯着我(第2/4页)

我伸伸腰,关节里的痛楚也随之一起延伸向各处。我真怀疑这种痛会让我对克莱因产生同理心。这本来不大可能;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软弱感情的困扰,哪怕是莉莉·安的转换魔法,也无法在一夜之间把我变成一个心地善良、有同理心的人。或许这只是由于我的潜意识在玩儿连连看。

然而起床后,我的脑子依旧在琢磨克莱因的死。我一边思考这件事儿,一边完成每天早上的例行事宜,包括最近新添加的打喷嚏,差不多每分钟一个。克莱因的皮肤没有破损;身体虽遭受海量重创,也丝毫没有向外渗血。所以我猜测——黑夜行者发出嘘声表示赞同——克莱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打碎了全身每一根骨头。每次骨头被猛砸和碾碎,每下捶打的剧烈震痛,他都很清醒且留有意识。经过一番难以磨灭的痛楚,身体出现一定量的内伤后,凶手才允许他慢慢走向死亡。那可比感冒惨多了。听起来不是很有意思——尤其对克莱因而言。

但是,虽然我讨厌凶手的杀人手法,黑夜行者也对其表示鄙视,我却真切地感觉到同理心软绵绵的手指在搔抓我的颅骨内壁——同理心,没错,不过不是对克莱因。伸出小触手缠绕我心绪的同感全都指向克莱因的处刑者。这种感觉蠢透了,当然——尽管如此,我的耳中却逐渐出现了细碎的低语,宣告我对克莱因的遭遇唯一不满的只有凶手用错了工具。毕竟,我也是如此,不是吗?让瓦伦丁清楚地感受到我倾注的每一分钟。当然,瓦伦丁猥亵杀害男童,他罪有应得——可谁又真的无辜呢?也许克莱因逃过税或者打过老婆,也许他张着嘴嚼东西。说不定他活该被那个所谓的精神病这般对待——说真的,谁能说我的所作所为比他高尚呢?

我很清楚这令人不快的观点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但它一直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吃早餐,打喷嚏,准备上班,最后吃两片感冒药,出门,打喷嚏,自我嫌恶的不满始终在我耳畔低语。我挥不掉“我有罪”这个荒谬的念头——或许我更加罪不可赦,毕竟目前为止凶手只杀了克莱因一个人,而我的檀木礼盒里收藏了52个载玻片,每个载玻片上的血滴都代表了一位逝去的玩伴。这么说,我做了52次坏事儿?

这当然荒谬至极;除去为了好玩儿这点,我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于正义,得到圣哈里准则的认可,而且对社会有益。可能因为我太过醉心于冥想,直到汽车爬下1号国道并进入帕尔梅托高速公路,我才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自保机制的紧急鸣响总算冲出自我中心这片浓雾。尽管只是一声微弱的警报,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静心倾听,那声音即刻形成一个很明确的念头。

有人在盯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确信,但我就是确信。我的身体几乎能感觉到胶着在我皮肤上的视线,仿佛一把利刃的刀尖正沿着我的后颈缓慢移走。这种感觉如同太阳的热量般确切而不容争辩;有人在盯着我,看的对象肯定是我,出于某种于我不利的理由,一直盯着我。

理性争辩道:现在是迈阿密早高峰时段;几乎任何人都有可能出于任何理由心怀厌恶甚至憎恨地瞪着我——也许他们不喜欢我的车,也许我的身影让他们想起自己八年级时的代数老师。可不管理性怎么说,谨慎依然反驳道:因为什么看我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在看我。有人心怀不轨地盯着我,我得找到那个人。

我慢悠悠地随意看向四周。我的车挤在再正常不过的早高峰车辆中间,与以往每天早上别无二致。这会儿我右边两排车道上,一辆破旧的雪佛兰英帕拉,再远一点儿是一辆车顶带帐篷的老式福特面包车。两辆车后面一列分别是丰田、悍马与宝马,没有哪辆车看起来比其他车更具威胁。

我再次看向前方,随着车流往前开了一点儿,然后慢慢转向左——

刚转了不到6英寸,我便听见一声轮胎的尖叫。和着刺耳的喇叭声,一辆老式本田车飞速驶离帕尔梅托高速公路入口匝道,沿着马路一侧开回1号国道。汽车呼啸着朝北驶去,闯过黄色信号灯,消失在路旁。我只看到那辆车左侧的尾灯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晃荡着,后备厢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我眼看着它开远,直到后面的司机按响喇叭才回过神。我竭力说服自己这纯粹只是巧合。我非常清楚迈阿密有多少辆老式本田车,我把它们全列出来了。截至目前,我已经拜访了其中8辆,刚才那辆很可能是余下的某一辆。我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临时决定今早换条路上班的白痴;很可能是某个突然想起咖啡壶忘关,或者忘带演示文稿磁盘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