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感冒了(第2/3页)

莉莉·安看着她离开,然后转头看向我。我摇摇头。“她一直那样说话,”我告诉她,“你得适应。”

莉莉·安看来似乎不太确定。“嗒嗒嗒。”她对我说。

我轻吻她的头顶。很好闻,融合了婴儿洗发水的香味与某种婴儿头皮独有的醉人费洛蒙。“或许你说得对。”我说。这时丽塔回来了,在盘子旁边摆上叉子和餐巾,再将莉莉·安从我的怀里举起来,挨着我坐下,继续说阿斯特与牙医的冒险故事。

“总之,”她说,“我告诉她只要一年,很多别的女孩儿——但她……她跟你提过安东尼吗?”

“浑球儿安东尼?”我问。

“噢,”丽塔说,“他算不上浑——我是说,这是她叫的,她不该那么叫人家。但对女孩儿来说情况有点儿不同,而且阿斯特正值——不是很干吧?”她皱眉看着我的盘子。

“味道正好。”

“干了,抱歉。我想或许你可以和她谈谈。”丽塔讲完了。我真希望她说的是和阿斯特谈谈,不是和猪排。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问她,满嘴都是非常美味却稍微有些干的猪排。“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什么,牙箍?”

“是的,当然,”她说,“你觉得我们在讲什么?”

实话实说,我经常不太明白我们在讲什么,丽塔总喜欢把至少三件事儿放在一起说。这或许和她过去的职业有关;虽然离职也有几年了,但习惯一直跟着她。我对她的工作一知半解,只知道需要处理大量数字,把数字转化成不同外币,再将结果应用于房地产市场。一个会做此等工作的聪明女人,却在男人的问题上蠢得无可救药,这真是人生最神奇的一个谜。要知道她之前嫁给了一个吸毒成瘾,毒打她,还毒打科迪与阿斯特的男人。最后那家伙坏事儿做尽,被塞到监狱里去了。而丽塔终于从嫁给瘾君子恶魔的漫长噩梦中解脱,开心地与一个更可怕的怪物——我——步入婚姻殿堂。

当然,只要我不主动坦白,丽塔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真面目。我竭力地让她幸福地对真实的我——“暗黑德克斯特”,快乐的活体解剖者——一无所知。毕竟我是一个为胶布下的呻吟与刀刃上的寒光而活的人,还由衷期盼着那些罪有应得的玩伴为我带来一丝恐惧的芬芳。谁叫他们不是滥杀无辜,就是用某种方法悄悄钻了司法系统的空子,以此为自己赢来一张通往德克斯特乐园的门票……

丽塔永远不会知道我那一面,莉莉·安也不会。我与瓦伦丁那样的新朋友一直是私下见面——或者说直到发生“目击者”那次可怕的意外之前,都是如此。一时间我想起那天晚上,想起本田车清单上余下的名字。其中一个肯定没错,必须没错,等我找到它……我几乎品尝到捉住他捆上他那一刻的兴奋之情,几乎听见他痛苦而恐惧的闷声尖叫……

由于心思都转移到嗜好上了,我犯下了可怕的重罪——嚼猪排的时候一直没尝味道。但对味蕾而言值得高兴的是,我正想象着目击者在束缚中激烈挣扎的模样,牙一口咬到叉子上,硌得我一下抛开脑中的愉快幻想,回来继续享用晚餐。我舀起最后一口黄米饭与最后一粒酸豆放进嘴里,这时丽塔说:“总之,这个医保报销不了,所以——我今年本该分到一份不错的奖金,而牙箍非常——阿斯特不经常笑,对吧。也许如果她的牙……”她忽然不说了,挥了下手,做了个鬼脸。“噢,莉莉·安,”她说,“你真的需要换片尿布了。”丽塔抱着孩子起身穿过走廊,走向婴儿床,身后拖着一股绝对不是猪排味的芬芳。我放下空盘子,叹口气坐回到沙发上:德克斯特正在消化中。

出于某种奇怪而非常恼人的理由,我没有让今天的烦恼悄然化成一团满足的浓雾,而是一头扎回到工作中,思考起马蒂·克莱因与那一团被称作他的尸体的恶心烂肉。我并不十分了解他,即使了解,我也无力分析与他有关的任何一种情感联系,哪怕是我工作时常见的那种。尸体不会令我困扰,我偶尔还会自己制造一两具。但就算我从未牵涉到犯罪中,看尸体、接触尸体本身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虽然我觉得最好别让我的同事知道,于我而言,死个警察不会比死个律师更让人不安多少。可像这样一具被砸到彻底没人形的尸体……情况就非常不同了,几乎可以说不可思议。

杀害克莱因、把他殴打致死的狂徒是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这是当然——但考虑到整件事儿做得如此周密,整个过程如此漫长,远远超出一般可以接受范围的杀人的狂热,我觉得非常不安。那需要非凡的力量和耐力,与目前为止最令人恐惧的控制力。在整个疯狂的杀人过程中,在所有骨头都被砸烂前,冷静地控制住力度,以免下手太重,过快导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