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陈尸所

六月九日,星期四,上午十点三十分

哲瑞·雷恩先生爬上肮脏老旧的市立陈尸所的台阶,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进入所里,他求见法医莱奥·席林医生,不久,一名职员带领他进到验尸间。浓烈的消毒剂味道使他皱起了鼻子,并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席林医生矮胖的身体正俯向解剖台,在探查一具干瘪尸体的五脏六腑。一个五官肥硕、身材矮小的金发中年男子,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全然不在乎的神情在旁边观看。

“进来吧,雷恩先生。”席林医生眼睛不离手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工作,说,“奇异啊,英格尔斯,这个胰脏竟然保存得这么好——坐吧,雷恩先生。这位是英格尔斯医生,我们的毒物学专家,我马上就把这具尸体弄完。”

“毒物学专家?”雷恩问,并和矮小的中年人握手,“真是太巧了。”

“怎么?”英格尔斯医生问。

“这具尸体生前可是一位实业家,”法医说,仍忙着拨弄那些内脏,“你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值得宣传的绝佳人物哪,英格尔斯。”

“嗯。”英格尔斯医生应道。

席林医生喊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随即有两个人进来把尸体搬走了。“好了,”他说,“现在我们可以谈了。”他扯下橡胶手套,走到水槽边,“你来陈尸所有何贵干,雷恩先生?”

“一件极不寻常又琐碎的差事,医生,我在设法追查一种气味。”

英格尔斯医生扬起一边的眉毛。“一种气味吗,我亲爱的先生?”

法医边洗手边咯咯地笑。“你找对地方了,雷恩先生,陈尸所确实能提供一种非常奇妙的气味。”

“恐怕我要追查的不是这种气味,席林医生。”雷恩微笑,“那是一种甜美愉快的气味,似乎和罪案无关,但是可能对解决一桩谋杀案有重大的帮助。”

“是什么气味?”英格尔斯医生问,“或许我帮得上忙。”

“是香草的气味。”

“香草!”两位医生同时重复,席林医生瞪直了眼睛,“你在哈特案中碰到过香草的气味,雷恩先生。那实在奇异,我得说。”

“是的,路易莎·坎皮恩仍认定她在与凶手接触的那一刹那,”雷恩耐心地解释,“闻到一股她起先形容为‘异常甜美’的香味,后来经过一番测试,她指出是香草的气味。你们有何建议吗?”

“化妆品、糕点、香水、饼干,”英格尔斯很快地说,“还有一大堆其他的,但是都没什么特别有趣之处。”

雷恩摆摆手。“当然,你提的我们全都清查过了。我尝试着从一般来源着手。除了你已经提到的那些,我还查了冰淇淋、糖果、香精,等等,都没结果,恐怕不是那一类东西。”

“花呢?”法医碰运气地问。

雷恩摇头。“唯一联系得起来的,是一种具有香草气味的兰花,但是那没有意义。就这件案子最近的情况来看,找不出曾有这种花出现的迹象。我想,席林医生,就你在这方面的知识,也许有办法提供其他来源,或许是和一般犯罪有更直接关系的东西。”

两位医生对视一眼,英格尔斯医生耸耸肩。

“化学药品呢?”席林医生大胆地提示,“对我而言似乎——”

“我亲爱的医生,”雷恩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贵所。我最后想到,那难以捉摸的香草味,可能来自一种化学药品。起先我很自然地没把香草和化学药品联想在一起,是因为这两种东西实在是相差太远,再加上我个人的科学知识委实有限。英格尔斯医生,有没有一种毒药闻起来像香草?”

毒物学专家摇摇头。“眼下我想不出有任何一种。如果有,当然,那一定不是常见的毒素,或毒药。”

“你知道,”席林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事实上香草本身可以说不具有医学价值。哦,对,有时候在歇斯底里症或低温发烧的病例中,它被用来当作一种香味振奋剂,但是——”

雷恩顿时瞪大了眼睛。英格尔斯医生先是吃惊,然后纵声大笑,往自己的肥腿上一拍,起身走到角落的书桌旁。他在一张便条上沙沙地写着什么,从头到尾咯咯笑个不停,然后走到门边。

“麦克墨蒂!”他喊道,一名职员应声跑了过来,“把这个给斯科特送去。”

职员快步离去。

“等着瞧,”毒物学专家咧嘴微笑,“我想我找到一样东西了。”

法医看起来不太高兴,雷恩静静地坐着。“你知道吗,席林医生,”他用平静的语调说,仿佛英格尔斯医生的神来发现并未引起他的兴趣,“我在哈姆雷特山庄一直责怪自己,竟没想到去嗅一嗅约克·哈特实验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