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第5/9页)

“你认为如此吗,布鲁诺先生?”雷恩问。

检察官不高兴地应道:“我既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耍聪明。”

雷恩用忧虑的口气接着说:“这其中有些荒谬、奇特的地方。”

“有什么奇特的?”萨姆质问道,“对我来说,就如布鲁诺刚说的,可以结案了,这么简单明了。”

“案子还悬着,巡官,我很抱歉必须这么说,而且离结案还远得很。”雷恩摆弄着点字板的金属字母,拼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摸到的那个脸颊,可不可能是你母亲的?”

她随即否定——不。不。不。母亲的脸有皱纹。是有皱纹的。这个是光滑的。是光滑的。

雷恩沮丧地笑一笑。这位异常女子所表达的一切,具有一种不容扭曲的真理的味道。萨姆来回踱着沉重的步子,布鲁诺看起来满怀心事,特里维特船长、梅里亚姆医生和史密斯小姐则静静地站着。雷恩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再度排列金属块:“仔细想想,你还记得任何——任何——其他事吗?”

她读了问题以后神态显得很犹豫,把头靠在摇椅的椅背上向两边摇晃——仿佛一种缓慢而勉强的否定动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记忆的边缘徘徊,拒绝现身。

“果然还有,”雷恩注视着那张空无表情的脸孔,有点儿兴奋地低语,“只是需要激发!”

“可那是什么,看在老天的分上?”萨姆大叫,“我们已经得到我们所能期待——”

“不,”雷恩说,“还不够多。”他稍作停顿,然后缓缓地接着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五样感官已经丧失两样的证人。这个证人和外界沟通的媒介仅剩下味觉、触觉和嗅觉。这个证人借由剩下的三种感官所得到的任何反应,就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线索。”

“我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布鲁诺深思着说,“而且,没错,她已经凭借触觉提供给我们一条线索,也许——”

“正是如此,布鲁诺先生。当然,期望她凭借味觉来提供线索,可能徒劳无功。但是嗅觉,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她是某种动物,譬如说,狗,有使用感官印象沟通的能力,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然而这种特殊状况并非完全不可能,她的嗅觉神经,有可能比常人发达……”

“您说的……”梅里亚姆医生低声说,“完全正确,雷恩先生。医学界对感官印象的说法有很多争论,但是路易莎·坎皮恩的情况就是这些争论的一个了不起的解答。她的指尖、舌头上的味蕾和鼻子的嗅觉,这些神经,都非常敏锐。”

“说得很动听,”巡官说,“但是我——”

“耐心点儿,”雷恩说,“我们可能有重大的发现。我们谈的是气味,她已经证实爽身粉翻倒时闻到了气味——这种敏感度非比寻常。几乎不可能……”他迅速弯下腰重排点字板上的金属块,“气味。除了爽身粉,你还闻到其他气味没有?想想看,气味。”

当她的指尖摸索着点字板时,一种胜利又困惑的表情缓缓浮现在脸上,鼻翼不停地翕动。很明显地,她正在与记忆搏斗,那记忆在与她拔河——然后,曙光出现了,她又发出一声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野性呼号,似乎一旦她激动起来,那种声音就会脱口而出,她的指头又忙活起来。

史密斯小姐瞪着她的手,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检察官心头一震,惊呼道。

“怎么,你知道吗?”护士用同样茫然若失的语调继续说,“她说,在她碰到那张脸,并要昏倒的同时,她闻到了……”

“快,快!”哲瑞·雷恩先生喊道,双眸炯炯,紧盯着史密斯小姐欲言又止的肥唇,“她闻到了什么?”

史密斯小姐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呃——像冰淇淋,或蛋糕的味道!”

好一会儿,他们干瞪着护士,护士也回瞪他们,甚至梅里亚姆医生和特里维特船长也好像愣住了。检察官呆呆地重复那几个字,仿佛无法信任自己的耳朵。萨姆满脸晦气。

紧张的笑容从雷恩的脸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片困惑。“冰淇淋或蛋糕,”他缓缓地重复道,“奇特,非常奇特。”

巡官粗鲁地爆出笑声。“您瞧,”他说,“她不止又聋又哑又瞎,我的天,还继承了她妈妈那一家的疯癫。冰淇淋或蛋糕!鬼话连篇,简直是闹剧。”

“拜托你,巡官,这也许并不像听起来的那么疯狂,为什么她会想到冰淇淋或蛋糕?这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共通点,除了好闻的味道。也许——对,我相信这也许比你所想的正经多了。”

说完雷恩调整金属字母。“你说冰淇淋或蛋糕。难以置信。也许是化妆粉,面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