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口琴的老人(第8/15页)

吉敷蹲下,把吹口琴老人的照片拿至男人鼻子前,问:“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男人瞥了一眼,回答道:“见过,不过不认识。”

“是瘦小的老人,没错吧?”吉敷问。

男人点点头,仍旧回答:“可是我并不认识他。”

“你和他不熟?”

“完全不认识。”

“知道谁和他比较熟吗?”

“不知道。”

“这位老人平常都睡在什么地方?”

“那边。”男人指着言问桥方向。

“他都睡在那里?”

“我不清楚,你们去问别人吧!”男人说。

吉敷站起身来,和小谷继续往前走。醉客们挡住了两人的行进路线。他们只好爬上石阶,来到隆起的土堤旁。隅田川就在水泥堤的下方,上方安着东武浅草线的护栏。

吉敷曾听前辈刑事说过,以前隅田川有屋形船[7],能在河上观赏樱花。但现在被这段又高又丑、像是监狱围墙的堤防挡住,若在河面上赏樱,顶多也只能从墙上隐约见到几片樱花。

他们在东武线护栏下又找到一位蜷缩的流浪汉。两人走过去,让对方看吹口琴老人的照片。男人瞄了一眼照片,便马上慢吞吞地摇头。

“不认识吗?”

男人继续摇头,并不开口。

两人又问过附近其他流浪汉,但结果全都相同。流浪汉全都只是摇头,不开口,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老年痴呆的病人——这点和吹口琴的老人一模一样。

两人过了言问桥,来到樱桥附近,每见到流浪汉就让对方看吹口琴老人的照片。但这些又脏又黑的流浪汉全都不想开口,唯一说话的只有最初见到的那个男人。

而且,流浪汉在休息时虽聚在一处,可是醒来后却经常单独活动,和同伴们不在一起。这样,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彼此的身世。

他们对于别人并不关心,甚至对于自己的生存状况也十分麻木。

从隅田公园的流浪汉口中查出吹口琴老人姓名和身世的行动失败了。流浪汉彼此互不关心,当然不可能成功。

“快离开这地方吧,那些酒鬼烦死人了!”小谷说。

吉敷也有同感,两人快步离开公园,朝浅草寺方向走去。

“奇怪,为什么那些青年要喝得烂醉呢?而且是在大白天?拿父母的钱念大学,经常上迪斯科舞厅找女人,他们还有什么不满吗?见到喝醉酒后那样乱蹦乱跳的年轻人,我实在是气不过。搞什么名堂嘛!”小谷愤愤不平地说。

“可能因为大家都这样吧!”吉敷说,“也或许是因为小学、中学和高中一路饱受考试压力,才借此放松吧!”

“这么说,吉敷,你认同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喝酒瞎闹?”小谷神情严肃地问。他似乎感到很没面子。

“我并非认同。但他们至少并没有犯罪,对吧?那么,就不是我们干刑事的所能置喙之事,只有交给教育委员会去伤脑筋了。”

“教育委员会……”

“当然啦!不过,那些教育官员会向教科书出版社强索回扣,而文部省[8]的高官也会接受贿赂,也许没有时间管这些事。”

小谷笑了笑。

“对于这种现象,最该生气的是那些乱嚷乱叫的年轻人,他们是借此来转移愤怒。还好日本现在是太平盛事,如果是幕府末年,说不定有人就要造反了。毕竟,在目前这种时代,一般老百姓只能以那种方式来表示内心的愤怒。”

小谷有些不满地蠕动嘴唇,并未做声。

“现在的年轻人还算是很单纯,更可恨、更邪恶的成年人多得是哩!”吉敷说着,大步往前走。

来到大马路,两人拦下一辆出租车。吉敷说:“到吉原去看看吧!”

4

两人在吉原大门的十字路口下了出租车。

现在,这里是充满车辆排放的废气的十字路口了,但以前却是花街吉原的大门。

吉敷和小谷踏入昔日吉原的区域。现在,此地已是和往昔无法比拟的风化区,从很久以前,这儿的皮条客就已是一道另类的风景。

两人向貌似皮条客的年轻男人询问浮叶屋的地点——还是上午,这种时间就已有人来寻花问柳吗?由大门向西走,穿过吉原的大马路再向右转,两人走入小巷。每一家店几乎都有土耳其浴。依年轻男人所指的路径,两人来到浮叶屋门前。门灯的毛玻璃上写着“料亭浮叶屋”的字样。门内有一棵樱树,开满似桃色云雾般的樱花。

风很暖和,两人闻到那股春天特有的香味。

吉敷和小谷低头穿越樱花树,走进木板墙内。地面铺着白色细沙,也有踏脚石,还洒了水。

拉开木制双层建筑的玄关玻璃门,里面是略显昏暗的脱鞋间。

“有人在吗?”吉敷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