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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沃金森任凭海风吹着自己前额的几根稀疏的头发,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一直紧锁眉头。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尽量不戴太阳镜。他只是看着特芙拉,静静地听他说话。可是听完特芙拉的这段告白后,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船破浪前进,慢慢接近了布景。这座王国的漂浮阳台在强烈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亮光。它的威严壮观让人一眼望而畏惧,像是无言地诉说着什么,正在表达自己无所不能的意志。设计者奥利佛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却有一个超出原来设想的东西,浮在这座白色的巨大布景上。

船靠近了,越来越近了。坐在前排的两位女演员突然失声惊叫起来,她们身后坐着的希律王、刽子手和两名卫兵全是一身戏服打扮,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帮人。如果船头装着一台摄影机,拍下他们接近布景时的形象,应该可以拍到比他们演出《莎乐美》时更加精彩的生动表情。

他们的嘴巴逐渐张开,眼睛也是一样,睁到无法再大的程度,那是人类见到世上最难以置信的情景时,因惊吓过度才能露出的那种脑子一片空白的表情。当然,脑子空白的程度每人还不一样。虽然各有差异,但慢慢总会变成满脸恐怖的表情。女演员们不断发出尖叫声,卡罗尔还吓得弯下了腰,她只敢看着自己脚下,实在不愿再抬起头来。

“噢……”文森特·蒙哥马利不禁发出悲叹,“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一样,只能漏出一点沙哑的响声。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世上从来没人见过,不,是有史以来人类谁也没有见过的奇怪景象。

布景的尖尖的顶端离水面大约六十英尺高,随着船身慢慢接近位于布景底部、阳台后面的码头,顶端看来更像直直地伸向遥远的上空。除了卡罗尔外,船上的每个人都把头抬得高高的,一直凝视着顶端。

一个只穿泳裤,裸露的双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跑鞋的人,正仰面朝天躺在上头。不,仰面躺着的说法不够恰当,因为他只是肚子朝上挂着,两端后仰,呈现大大的弓形。

舞台上的整座山就像一个个盐结晶堆积出来的巨大的冰峰,因此山顶的陡峭程度远远超过了现实里的山峰。从下面仰头往上看去,挂在高空的人的身体下看不到任何支撑点,所以他悬挂着的姿势显得很凄惨,让看到的人感觉自己的背部也产生了疼痛感似的。

只见他的头无力地向下垂着,脚尖也同样向下垂,因此他的头顶和跑鞋的鞋跟挨得非常近,双手也软绵绵地垂着,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椭圆形。

特芙拉仅仅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不想再往上看了。他知道,自己的不祥预感已经完全应验了。他一句话都不想说,满脑子想到的全是《莎乐美》的将来,想到的全是已经花费了巨额资金的这部音乐片的出路!

“他为什么会到那儿去?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巴雷特因为亲自设计出这个布景,因此对布景的结构了如指掌。因此他感受到的震惊更远远超过其他人。他一直呆呆地望着高空。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心想,这种事决不可能发生!

这时,众人已经把那个挂在高空中,身体弯成圆弧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了。他的腹部被一把沾着血的利刃从下而上刺穿了,这正是那把原本用于承接上帝发怒后发出的雷电而准备的剑。挂在空中的死者被这把剑剌穿身体后,挂在湛蓝的青空中。

“快看,他的头发是白的啊!”说话的是玲王奈。大家听到后纷纷点头。紧接着,所有的人有的回头,有的转向旁边,目光齐刷刷地都集中到巴特·奥斯汀身上,因为被害人很可能就是他那位最亲密的老伙伴。巴特把太阳眼镜摘了下来,满是皱纹的眼睑上看起来更是堆满了皱纹,他久久地凝视着天空。这很像按照剧本演戏时遇到的情况——下面这句台词该轮到奥斯汀说了。他被赋予对眼前这个难以解释的状况做出说明的职责。参与演戏的演员们心里都明白,静静地等待着他把这句台词说出来。

等待巴特·奥斯汀说出口的台词其实就是下面这句话。他鼓足勇气终于艰难地说出来了:“上头挂着的人就是拉里·霍华德。”

随即人群中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死者是谁这个问题告一段落后,众人又开始纷纷私下猜测起造成这场悲剧的令人费解的原因来。

船慢慢降低了速度绕过布景,往后面的码头开去。驾船的是罗德·法洛。他和奥利佛已经在认真地思考登上这座人工岛以后该做的事情了,也就是说,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挂在高空中的拉里的尸体搬下来。这是件极难做到的事。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平常的布景房里倒也好办,只要使用摄影棚里的吊车就可以把尸体吊下来。如果发生在市区内的外景地,那么顶多让消防队来帮忙也能解决。可是这些条件这里根本找不到,事件发生在以色列沙漠的正中间,更况且还是在海面上。不用说,这里既找不到吊车,也找不到消防队。外景队里也没备着能够得到那种高度的梯子。建造这座塑料制成的悬崖时,还从未考虑过有朝一日需要爬上去的事,两边的峭壁建造得光溜溜的,甚至想找个套绳索的地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