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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怪人,年纪倒不大,二十五以上、三十未满的样子。精神好的时候说话振振有词,侧脸有如雄鹰一样锐利,就像个少壮派的大学教授。精神不好的时候就像棵蔫了的白菜,好像一闭上眼睛就能睡上个十几二十年的。我像根傻木头似的杵在原地,等待他老人家开口。

他好像才刚起床,头发乱得像鸡窝,眼袋浮肿,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沙哑的嗓音,一定是因为才睡醒的缘故。

“你也喝吧?”青年睁开眼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对我说。

“喝什么?啊,不用了,我……”

“但我都泡好了,难道你讨厌咖啡?”

“我喜欢咖啡。”

“那就别客气,叫我‘米太烂了’还是‘哦太辣了’随你,总比那些衣衫不整,跑进来笑话我的家伙好多了。”他说得一副很悲凉的味道,我回想破破烂烂的大门,多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了。

“啊,请坐,要加砂糖吗?砂糖?砂糖……砂糖!砂糖你死哪儿去了!请等一下!”他说完就跑进了里屋。我看我还是走吧,连砂糖都找不到的占星术士,能帮我找回过去吗?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不能。

再说他让我坐的这张沙发——随便去垃圾填埋场转一圈,拉回来的也要比这张新得多。不过房间倒很整洁,不过这也是在和走廊与那扇歪斜的大门比较之下的结果。

我竟然在窗户边发现了一套音响,这着实让我瞠目结舌。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居然会有音响这种现代化的电器,不协调感也太强烈了,简直像是凯撒大帝在庆功宴上手举可口可乐大喊“Cheers[4]”。

音箱上随意地放着一张唱片,上面写着“奇克·柯里亚”这个名字。唱片的封绘是一个打扮像堂吉诃德的人物,穿着西洋铠甲,骑在马背上的图案。

书柜上放着有关占星术的资料;墙壁上挂着一个软木做的圆盘,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角落的桌子上还搁着一个看上去像地球仪,但比地球仪更复杂的天体模型。看到这里,占星术士总算找到了他的砂糖罐子。

“砂糖在此!”他以牛顿发现地心引力般的口气说道。

看着他一脸得意的表情,我只能回答“哦”。

“为什么咖啡一定要加糖,而喝茶就不用!害得我每次都找不到糖罐。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每次泡咖啡的时候,总会那么没记性呢?”他一边说一边像天女散花似的开始加糖。咖啡杯周围撒得到处都是,估计只有一半的砂糖是倒在杯子里的,其余的只能喂蚂蚁了。

我喝了一口……啊?这真是咖啡吗?除了有一点可可的味道外,这根本就是一杯红茶!幸运的是,占星术士的味觉麻痹了,他居然还说,或许是刚起床的关系,嘴巴味道很淡。

御手洗坐在我的对面,他半个身子陷在椅子里,一副慵懒的样子。

“啊,没睡醒呀。”他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不过我懒得搭腔,我可是早就醒了。“再来一杯吧,你也要吗?”他刚说完我就反射性地摇脑袋,那样子就像生物课上受电刑的青蛙。这样的咖啡喝一杯是受罪,喝两杯简直是找罪受的蠢物。“对了,找我有何贵干?”说这话时,年轻的占星术士好像还没睡醒。

啊,我差点儿忘了!这位大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以至于让我忘记了来的目的。

虽然我对此行早已不抱什么期望,但眼前这个男人直爽的性格,让我把他当成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或许……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他刚才见我时的表情,有一瞬间曾变得非常微妙。

于是我把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其实一开始我只想讲个大概,但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我讲述自己从认识良子到和良子一起同居的经过,内容毫无保留。如果御手洗不是个能让我放宽心的人,我应该不会告诉他有关良子的事。失忆后还是第一次碰到了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这让我非常开心。

一开始御手洗还一脸瞌睡相,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咖啡起了作用,他看我的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

“为什么会失忆,我失忆前的生活是怎样的,还有我的出生年月是什么时候。这些你可以用占星术帮我算出来吗?”

“不可能。”御手洗冷冷地说,“出生年月,诞生时间,还有出生地对占星术来说是最重要的三条信息。要想反向推理出它们是不可能的。”

“我好像是天秤座的。”我说出昨天的假设。

“天秤座?让我想想。那你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出生的。说不定你还是个名人呢。你知道自己是昭和多少年出生的吗?”

“不知道,但你怎么知道我是几点出生的?”

“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的上升宫是射手座,我也是,我们长得很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