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性的巡礼(第3/15页)

“确实。”

“你好歹也算是忝列末席,不打算稍微反驳一下吗?”

“没法反驳啊。怎么说呢,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明明自己以为是出于善意,实际上却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到了别人。”

这种时候,若是普通人,就会打个圆场说“没有啦,你跟他们不一样啦”,诸如此类的粉饰之辞,然而高千完全不是普通人。

“是啊。”她冷淡地大步走出学校正门,“你好好记着教训吧。”

一走出大门,前方就是地面电车的大学前停车站。我以为要在这里等车,但是高千说先要回去换身衣服。女孩子还真的是各种辛苦啊,我才要感慨,就又接到一句“匠仔你也回去换衣服”。

“啊?难道……要换丧服?”

“那倒不必,我是让你回去把胡子刮掉,收拾利索了再来。到别人府上去拜访,袜子一定要换上干净的知道吗?”

原来如此。被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是该这样。我们约好在大学前车站会合,暂且道别。

回到公寓,先把虽然不及漂撇学长那么浓密,但因为最近几天偷懒没刮于是也长得乱糟糟的胡须刮掉,然后换了袜子。原本想着是不是应该穿西装,但我只有出席冠婚葬祭人生大事的通用款黑色套装。若穿在身上就真的成了丧服,所以决定还是作罢。

按照约好的时间在大学前面的电车站等候,高千很快就出现了。

我吓了一跳。

她穿了黑色的西装上衣,宽领白衬衫,系着黑色领结。这是身男性风格十足的服装,然而高千穿在身上,却完全没有丧服的感觉,而是有如最先锋的新时尚,这实在太令人不可思议了。不过,让我吃惊的并不是这个。

我没想到,高千竟然穿了条几乎直垂脚踝的长裙。当然裙子也是黑色,而且还是那种感觉有些土气的百褶式样。顺理成章地,那双似乎能激发所有男人恋物欲望的美腿被完全掩盖起来了。鞋子是中筒靴,同样是黑色。

浑身上下全黑的装束之余,又以黑色发带把一头蓬松的卷发绑在脑后,甚至还戴了副纯为装饰的平光镜。

“怎……怎么回事,高千?你这身打扮,究竟……”

“看着很怪?”

“倒、倒不是说怪……不,那个,当然是非常赞啦,可是怎么说呢,呃,简直——”

“简直?”

“简直像修女一样。”

这说的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啊,我自己都呆住了。可是对于见惯她平日风格的人来说,确实也只能这样形容了。

“是吗,那就好。”

“啊?”

“毕竟是要去向死者致祭的。平时的装束会太不庄重吧?”

“呃,这个嘛,大概吧。”

因为刚刚才见过面的关系吗,我不留神就联想到了药部小姐的着装。实际上,高千会特意戴上副眼镜,明显就是因为受到药部小姐的启发吧。可是她们两人的差别就在于,哪怕穿起再朴素再土气的衣服,高千仍然是高千。她特有的那种仿佛能冻住空气的冷漠气质是无法隐藏的。说来比起平时那种华丽而奇异的打扮,反倒是现在这种风格更能呈现她的美貌。

茫然注视着她,我连电车已经在面前停下都没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急急慌慌地跟在高千身后挤进车厢。

电车里相当挤。高千和我都站在车门附近,抓着革制的吊环拉手。

“好像是有钱人家呢。”随着车体振动摇晃身体的高千低语道。

“谁?”

“此村小姐家里。”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里是黄金地带啊。通往市中心的要道,地段非常好,但是又很幽静。不知道地坪的单价是多少呢。”

“这种事你了解得好清楚啊,明明都不是本地人。”

“那是因为匠仔你太无知了。”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我们到达了市区中心。下车之后,高千按照电话里问来的路线去找那幢目标房屋。傍晚五点左右,我们在安闲幽静的住宅区里找到了此村邸。

这倒不是之前想象的那种大宅。两层高的西式建筑,但占地面积并不那么大。说得不客气些,和四周的住宅相比,这房子让人感觉有些寒酸。

正如高千所说,这一带看来是地价相当高的区域,与地皮相衬的一幢幢宽敞宅邸四下林立,唯有此村家与众不同,连车库都没有。玄关的侧面一边搭起了简易房顶,权当是停车场。纵向排列的话,看样子能停放一两部车,但因为是细长的形状,怎么看都感觉像是条巷子。此刻这里停了辆绿色的四轮驱动车,那架势好像马上就要开上路面一样。

按了对讲机告知来意后,一位刚刚有了些年纪、头发中夹杂着银丝的女性出门来迎接。她就是死者的母亲,此村鶸子。

高千低头致意道:“可以允许我们上一炷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