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巡礼(第3/15页)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匠。”

“姓什么?”

“姓就是匠。”

“哎?那名字呢?”

“千晓。”

“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啊。”

“常被人这么说。”

“匠千晓同学啊。那——就是匠仔吧。”

“啊?”

“就是说,你不是姓匠吗?所以呢,朋友之间没人叫你匠仔之类的吗?”

“没,从来没人这么叫。”

“那大家平时都怎么叫你的?”

“唔——就是阿匠吧……”

“所以嘛,不就是匠仔吗?”

于是,我还半点头脑都摸不着的时候,就连绰号也被定下来了。

“那——学长呢?”我自然地用上了这样的称呼。因为我很确信,眼前这不修边幅又感觉很小强的男人,不可能会是新生。“学长贵姓?”

“我吗?”不知怎么的,男人此刻忽然很神气活现地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目光变得深邃。“若问我是谁,请称呼我为旅人。”

“旅、人——这个是你名字?”

“啊呀,”支着下颚的胡子男手肘一滑,下巴几乎磕在桌面上。“唉,我说你啊,太能装傻了吧。就是旅人啦,人在旅途。波西米亚人。懂不懂?‘自由自在的流浪者’的意思——”

“这么说你不是这里的学生?”

“不,学生嘛该算是学生来着——大概。”

“什么啊,‘大概’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还没被开除学籍的话。”

“那也就是说,是处于就算被开除学籍也没啥稀奇的状态喽?”

“唔,就是这么回事。到底已经休学几次又留级几次,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真是的,净问些什么呢。你这人,吐槽起来还真是意外地不客气啊。”

“让你不快的话,我很抱歉。”

“算了,没关系,吐槽狠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啦,只是得分清时间和场合才行。换句话说,在没摄入酒精之前,需要克制。明白了吗?”

就是说,若在喝酒的时候,不管举止多无礼都没关系,是这个意思吗?我正为此而纠结的时候——

“那就这样了,今晚,说好啦?”这位旅人单方面地告知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离席而去。

他没有报上真名,这行为很可疑(事实上,学长只是单纯忘记了报上名字而已)。因此,我始终还是无法挥去心里的疑虑,他该不会是街头传销或新兴宗教成员,总之就是那种要忽悠人入伙的人吧。

尽管无法释怀,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按照约定,到他指定的大学附近那家居酒屋“三瓶”去看个究竟。因为就算是忽悠,我也想听听他到底能掰扯些什么。至少,这要比在平安夜里自个儿寂寞饮酒好吧。

时间是下午五点。这是对方指定的时间,但是店里才刚刚掀起布帘,客人的影子还一个都没瞧见。

姑且先走进去。店员问道:“请问有预约吗?”

“呃——”因为是相对较小的店面,而且又是现在这样的年末旺季,感觉一下子就会满座的样子。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有可能会预见到这一点而预订座位。

“我想应该有吧。”

“是哪位呢?”

“呃,那个,就是,唔,我没听清名字——”

“啊?”

“呃,也不是,他说叫旅人什么的。”

“哦哦,”听到这个像是暗语之类意义不明的词,店员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是边见先生哪。请往这边走。”

想不到这都能行,我整个人呆住了。那个拉碴胡子看来像是这家店的常客,那么他在这里也同样是厚着脸皮自称旅人、波西米亚人什么的吗?他不会不好意思吗?不过我总算知道了旅人的姓氏是边见。

店员引我走到里面的座席,桌上已经摆放了餐具,方便筷、酒盅和玻璃杯,一共六套。也就是说,除了那个男的,应该还会再来四个人。

我盘腿坐在坐垫上,等了许久,却没人出现。说是许久,其实也就只有几分钟,但我已经开始心焦。

还不到二十岁,我已经对酒精有了依赖。其实到现在也还是一样,总之是不喝一杯就难以入睡,于是养成了只要太阳一西斜就先来一杯的习惯。然后又是一喝起来就怎么也停不住的脾气,结果每晚都喝到烂醉,连衣服都不换就沉睡过去(或者说是失去了意识)。第二天早上,眼睛睁开来,记忆不见了,钱也不见了。周而复始。我这人实在是不健全得没边儿了。

明明没什么朋友却唯独会认真参加联谊活动,这说不定是一种无意识的尝试,想要从自己的酒瘾中找出哪怕一点点的“健全”;但若真是这样,也真够没事儿瞎折腾的。因为,就算没有联谊,我还是每晚都要喝的。

大多数时候是在公寓的自家屋子里阴郁独酌,偶尔也会去居酒屋之类的地方。只要一钻过布帘踏上店家的地面,就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先灌一杯生啤(就算冬天也是如此)。此刻,理智上知道应该等等比较好,可是身体却渴望着那些气泡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