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5页)

另一份周刊这样报道:

“‘大叔,他才六个月大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记者往医院的护士休息室途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此说着。负责处理胎盘的F先生在护士的带领下走进分娩室。分娩室的不锈钢脓盆里放着早产儿。‘每次来都觉得好可怜。’F先生默祷了一下,把已经用脱脂棉仔细擦过的死婴,逐一放进大塑料袋里,外面再裹上白纸,接着才把它放在备妥的小木盒里。这些死胎——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们都是未出世即告死亡的死胎或是流产的胎儿。当然,是以堕胎的居多。根据《优生保健法》第一章第一条规定:‘本法之目的乃是从优生保健的观点,为防止生下劣质后代、为保护母体生命而设。’问题是,这项条文却遭到有心人士恶用,现在的日本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堕胎天堂’。”

最后一本周刊这样写道:

“数年前,东京某妇产科的医生写信给美国的三百名医生说,希望他们帮忙介绍想堕胎的患者,成者愿付百分之十的中介费,引发轩然大波。当时的首相在内阁会议上,大声疾呼,今后应该严肃审查堕胎的问题,却被主张性解放的年轻族群以‘此发言无视于日本的实情’大肆反对。事实上,堕胎天堂的支持者,并不是处理胎盘的业者,反倒是部分的妇产科医生,因为堕胎手术为妇产科医生带来庞大的利益。”

“市子女士⋯⋯”

元子把手搭在看着周刊的楢林妇产科医院护士长的肩上。

“到医院堕胎的几乎都是自费吧?而且要求堕胎的女性都不会报上真实的姓名。照理说,堕胎必须有本人的同意书,但她们几乎都是填写假名。其中,有些诊所或医院并未开病历表,而自费所收的现金就把它挪记在秘密的账册上吧?楢林院长供波子大肆挥霍的钱,应该就是没被税务局发现的存款。您应该知道才对。”

元子说得轻柔,但语气中充满压迫力。

强风吹袭的寒冷日子,阳光却很明亮。约摸一个月前,与现在同样是下午三点半左右,那时正是天色阴霾呢。

一个听起来像护士小姐的女子语声畏缩地说,请您稍候一下。元子虽然换手握着听筒,仍继续贴耳听着。等了很久。中冈护士长曾说,外来的电话会先转到柜台,再转接到院长室,但电话迟迟未接通,难道是楢林院长还有要事尚未办完吗?听筒那端的待接音乐响个不停,完全听不出医院里的动静。看来中冈市子已经不是那里的护士长了。

元子心想,会不会是因为刚才她跟接电话的护士说自己是卡露内的原口,才使得院长迟迟不接电话?她可以理解院长犹豫不决的心情。这通电话是波子的前任妈妈桑打来的,最近他很少去那酒吧捧场,而且一个星期后波子的酒吧就要开幕了。元子对波子有诸多怨言,作为波子幕后金主的楢林谦治应该早就听波子提及。或许他已察觉元子这通电话是要数落波子的不是,才慢吞吞不接电话吧。

元子认为巴登•巴登这个店名很是奇特,后来有客人告知,才知道原来巴登•巴登是德国著名的温泉胜地。这店名绝对是楢林医生取名的。开店在即,但在那以后不见波子前来跟元子打声招呼。依常理来说,都会写张邀请函给以前的妈妈桑,表示“以后请多加关照”,当然这样的客套礼数并非绝对必要。所以开幕当天,元子也不打算送祝贺花篮。

元子猜想,波子跟楢林枕边细语时肯定说了很多她的坏话。当元子苦等电话,心想护士可能会跟她说院长有访客或不在的时候,待接音乐突然停止了。

“喂喂。”电话那端传来楢林低沉的声音。

“哎呀,楢林医师?”元子朗声说道。

“妈妈桑?好久不见。”院长的话声听来没有丝毫顾虑。

“最近,您都没来捧场,我们好寂寞啊。”

“哈哈。我是很久没去了,过一阵子我一定去。”

“等您来。”元子寒暄,话锋一转,“贸然打电话给您,非常抱歉!”

“我是第一次接到你打来的电话呢。”

“是这样的,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您。我可以马上跟您碰个面吗?”

“咦?”从听筒那边可以清楚感受到楢林霎时屏住呼吸的情态。

他大概已经猜出元子要跟他谈波子的事情。护士把电话转给他的时候,他或许已经察觉出来,现在听到元子这番话,便有种“果然是这件事吧”的感觉。

“如果您太忙没时间外出,我现在就去医院拜访。”

“⋯⋯”

“我只要叨扰个二三十分钟就行。”

“这样子啊。”

院长并未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像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反问道:“有那么紧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