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虫(第2/14页)

“没关系,”他最后这么说道,“有这就行。”然后他从背心口袋里抽出了一张令我觉得脏兮兮的纸,并用钢笔在上头画起了草图。他这么做时,我由于仍然觉得寒冷,还是靠在火边的椅子上。他画完图形,没站起身就交给了我。我接过来时,听到一声响亮的咆哮,接着门上传来了刮擦声。丘必特打开门,勒格朗那只巨大的纽芬兰犬窜了进来,它跳上我的肩膀,亲昵地抚摩舔拭并压在我身上,因为我前几次拜访时对它很是关注。等它嬉戏够了,我看看那张纸,实话说,我对朋友所描绘的东西感到莫名其妙。

“不错!”凝视了片刻后,我说道,“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奇怪的圣甲虫,很新颖,我从没见过类似的——除非说它是颅骨,或者是死人的脑壳,在我所观察到的事物中,还没比这更像的了。”

“死人的脑壳!”勒格朗重复着,“哦——是的——没错,毫无疑问,从纸上看,外形倒有些相像。上头的那两个黑点就像眼睛,呃?底部那个稍长一些的就像嘴巴——而且整个形状是椭圆形的。”

“也许是吧,”我说,“但是,勒格朗,恐怕你不是个画家,必须得等我亲眼见过那只甲虫,我才能对它的外形有所了解。”

“呃,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画家,”他说着,有点愠恼,“可我画得还不错——至少应该这么画——我拜过一些名师,也自信并不算笨。”

“可是,亲爱的,那你是在开玩笑了,”我说,“这是一个非常像样的脑壳——真的,根据生理学标本的一般概念,可以说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脑壳——如果你说的圣甲虫与之相像的话,那它一定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圣甲虫了。哎呀,从这一点看,我们可以来一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我想你可以把它称作人头甲虫, 或者类似的——博物学中有许多相似的名称。可是你所说的触角在哪里呢?”

“它的触角!”勒格朗说着,显得对此话题有种莫名的热衷,“你一定得看看这个触角。我画得和真的虫子上的一样清晰,而且觉得足够逼真了。”

“好,好,”我说,“也许是这样——可我还是没真见着呀;”于是,我把纸递给他,没再作任何评价,我不想惹火他;不过我对这些转变感到很惊讶,他的恼火令我不解——而且,从那张甲虫画里,也确实看不到触角,而且整张画真的和普通的死人头骨的线条非常相像。

他很生气地接过了那张纸,准备团皱它,显然是要把它扔进火里去,这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下那个图形,忽然,他似乎猛一凝神,只一瞬间,脸色就绯红了——可刹那,它又变得出奇苍白。过了几分钟,他在座位上继续仔细地观察着那画。最后,他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支蜡烛,走过去坐在了房间最深角落的一个水手柜上。在那里,他又一次很热切地凝视着那张纸,把它转成各个方向。不过,他没说一句话,这举动把我吓坏了;可是我觉得谨慎起见,还是别发表意见以激化他不断喜怒无常的脾气为好。这时,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只皮夹,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并把皮夹放置在书桌里,还上了锁。现在他镇静多了,不过他最初的热情已完全消失了,但是他看上去与其说是在发怒,毋宁说是像在出神。当夜晚渐深时,他在幻想中越陷越深,对我的俏皮话毫无反应。我原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在小屋里过夜,可是,看到主人这样的情绪,我觉得还是告辞的好。他也没有强留我,不过,在我离开时,他甚至比以往更加热诚地握了握我的手。

大约一个月之后(这期间我再没见过勒格朗),勒格朗的仆人丘必特到查尔斯顿来找我。我从没见过这好心的老黑人这样沮丧过,于是我担心朋友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你好,丘必特,有什么事吗?——主人怎么样了?”我问他。

“哎呀,说真的,先生,主人可不太好。”

“不太好?我真的很难过。他有什么难处吗?”

“唉!问题就在这里!——他从来不说——可是他的病真的很重。”

“病很重?丘必特?——你干吗不早说?他卧床不起了?”

“不,不是这样!——他不是这样子——问题就在这里——主人这样子我的心里沉重极了。”

“丘必特,我得弄清楚你刚才说的话。你说主人生病了,他告诉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唉,先生,为这个我都要发疯了——主人根本不会说哪里难受——可是那又是什么使他到处走动,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低着头,耸着肩膀,像鬼一样苍白的呢?而且他整天拿着一张纸——”

“拿着什么,丘必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