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馆的罪人 4(第2/4页)

我本来并没有打算偷听,但不知不觉就微微推开了橡木门。

是光次先生的声音,至今为止,他一次也没有在北之馆露过面。

“已经到岁暮了,我想见一下哥哥。”

不同于跟我说话的时候,光次先生的声音无所拘泥,很随便。那果然是同家人说话的声音。

“是这样啊。你很忙吧,真不好意思。”

然而早太郎先生却比跟我说话时还要客气,言语之间也总觉得有些阴沉。这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弟弟是六纲家的支柱,君临主馆;哥哥却被关在有历史问题的别馆里。早太郎先生有些低声下气,反倒让人觉得正常。

从被推开的门的细缝之中,我看到了身体陷在沙发里的早太郎先生以及环视着我每日打扫的客厅的光次先生。

“房间不错,但不太自由吧。”

早太郎先生笑了,就像在说“明知故问”似的。

“啊,当然不自由。不过托妹妹的福,我得到了不少方便。”

“妹妹?”

光次先生看起来很惊讶。好像猜不出帮助早太郎先生的“妹妹”是谁。

“咏子做了什么事情吗?我应该告诉过她不要靠近这里的。”

“我连咏子的身影都没见过呢。”

六纲家似乎还有一位名叫咏子的女儿,我都不知道。但那也无可厚非,因为我只是路经主馆。

“那是谁?”

“你真的不知道吗?是阿余啊,内名余。她不是你派来的吗?”

“……啊,是她啊。她好像干得挺好。”

光次先生低声敷衍了一句,接着果断地说:

“对了,哥哥,你还没有改变心意吗?只要哥哥说一句愿意继承不就完事了吗?”

早太郎先生看上去明显不太耐烦。

“你还真是固执啊。有些事情办得到,有些事情是办不到的。”

“你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吗?”

“是啊。嗯,我还有一些想做的事。”

于是,光次先生有些烦躁地嘲笑道:

“在这栋牢房似的别馆里吗?”

早太郎先生缓缓地摇了摇头。

“只要狱卒负责,牢房其实很安全。光次,新年的年糕汤里帮我加上鸭肉。今年没吃到,有些缺憾。”

光次先生并未作答,而是愤然地从另一扇门离开了客厅,没有经过我偷窥的这扇门。

总觉得好复杂啊,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刹那间,我的目光却透过窄窄的缝隙,意外地跟早太郎先生的目光交汇了。

早太郎先生喜怒无常,在得知我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不知道会有多不高兴。我很怕他生气,于是连忙转身。但不出所料,早太郎先生叫道:

“阿余,过来。”

既然事已败露,那也就没办法了。我死了这条心,缩起肩膀,表现出温顺的样子进入了客厅——手里还拿着打扫卫生用的抹布。

不过,早太郎先生并没有生气,嘴边反而还带着笑容——虽然我总觉得这笑容有些落寞。

他挥手示意我落座,于是我就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早太郎先生说:

“你听到了吧?”

“是的,对不起。”

“不,反倒……”早太郎先生仰望着天花板说,“……反倒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你比较奇怪。我跟你说了这个别馆的由来,也托你办了许多事情。尽管如此,我却没有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是我不对。”

早太郎先生一旦下定决心说出来,就完全不管我的打扫计划了。他弯腰靠在桌子上,吞吞吐吐地跟我说: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这栋别馆是一座监狱。如果我离开这里的话,不管是对光次还是六纲家来说,都会很麻烦,不,六纲家的所有企业都会陷入麻烦之中——因为,我才是六纲家的正统家主。

“父亲出事倒下已有六年。六纲家的族人认为父亲来日无多,打算让我在父亲在世时先继承六纲家的企业。六纲家的私有财产等日后处理也无所谓,但生意和随之而来的权力却没法等待。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注定要支撑起六纲家。

“因为父亲病危,所以不能大操大办,但还是举行了相应的庆祝仪式兼下任会长的发表会。这些实际工作是由光次全权负责的。有些亲戚以六纲本家遭遇事故为由,意图侵吞企业,当时才二十岁左右的光次妥善地处理了这件事。他真的很精明强干,让我大吃一惊,我从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有如此才智。

“然而,我在继承企业后不久也遇到了事故——在实际着手工作之前,我想先出海轻松一下,没想到游艇却翻了。”

这时,早太郎先生住口不言,思考了一会儿。他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但似乎不久就下定了决心。

“不,阿余也是六纲家的人,全都说出来吧。父亲和我所遇到的大概都不是偶然的事故。因为六纲家虽然表面上标榜着‘制药世家’,但实际上还是会做一些不法工作。我不知道是哪个人想要杀害我们。这些事似乎也是光次帮忙处理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