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就像是乘坐电梯的人。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会不会过劳死?唉,虽然我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真的不想连眼睛也牺牲。”

静香看了看桌上立着的、与伊藤肩并肩的合影。两人的合影仅此一张,是在去残疾儿童中心参加志愿活动时拍摄的。

是他询问政府机构得知了中心的地址,并打电话预约的。然后以“去吹吹萨克斯试试”为由,邀请静香。

她半推半就被带到中心演奏。对此她记得很清楚。

她独自演奏了查利·帕克的曲子,收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反响。

“也有这样的时候呢。”伊藤望向远方,说道,“这也是大家一直在等待你的时候。”

静香明白他的意思。即使没能在工作中探寻到自己的生存意义,能让身边的人快乐也是一种方法。这难道不正是自我实现吗?他想表达的似乎是这个意思。事实上,静香也确实在那时获得了些许充实感,并因看到孩子们的笑脸而感到舒畅。

但这不是能够与工作相提并论的事。而且那时手头的工作正好开始变得有趣,静香终究没有接受伊藤的提议。

静香还记得自己说出了过于有攻击性的话:“我想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更大、更必要、更重要的事情。”

静香至今还忘不了习惯性耸着肩的伊藤的身影。

他大概是为了将身陷不安泥沼中的我救出去而出现的使者吧。然而,我却放弃了被救助的机会。静香一边望着照片一边想,也许她并没有放弃,而是将机会保存了下来。

门铃响了。静香审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虽然家居服里面没穿内衣,但应该看不出来吧。

静香隔着门问对方是谁。精心组织过的回答响起:“我是城山,来问关于伊藤的事情。”他自称是一名警察。

我们站在山丘上。站在无名的山丘上。

可以看到广阔的水田和山,棕色的土占据了其中一面。蓝色的天空略微延展开去,头顶仿佛是一片海洋。

和轰大叔分别之后,我们沿河前行,走到了左边是一片杉树林的地方。数量庞大的杉树像剑一样从地面射向天空,那景色真是美极了。

沿着被踩出来的路走了约三十分钟,我们登上了山丘顶部。

正当汗水开始浸透衣服,喘着粗气想要说“不行了、休息一下吧”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在树林间突兀出现、像光头一样什么都没有的山顶。也许夏天时这里草木茂盛,但是现在只有干燥的白色地面。从这里可以俯瞰小镇。规划好的田地非常迷人,我站在山顶只一小会儿便沉醉在这片风景里。耳边只有风声与鸟鸣声,深吸一口气,连周遭的声音仿佛都被身体所吸收。

“那个像塔一样的是什么?”

在田地的另一边,可以看到一座塔突兀地立着。非常高。

“那是瞭望塔。”日比野回答道。

“瞭望塔?”

“在昭和时代初期,你知道昭和吧?可能是那时候建的。当时可能有人在里面轮留守望。这是这座小岛上唯一的瞭望塔。”

“有梯子吗?”

“只有梯子。虽然被人们称作塔,但其实它本身就是一架巨大的梯子,上面只有可以坐的地方。现在已经没人攀爬了,以前有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孩,爬到一半掉下去了。”

“这座岛似乎不需要瞭望周围啊。”

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的塔像是一位老人,在叹息“没有人记得我”。

“这座岛上缺少的是什么?”日比野突然问我。

“缺少的?”

“就是这里所没有的东西。希望你能告诉我。”

“就算你让我告诉你……”我困惑地说。

“‘在这里,重要的东西,一开始便缺失。因此无论何人,均为空壳。’”

“这、这是什么意思?”日比野说的话听上去像是一首短歌。

“这是这座岛上自古流传下来的话。”

“自古流传”,听上去有些夸张,但是日比野的表情非常认真,让我笑不出声。

“就是父母告诉孩子的话。这座岛上的人都知道。这座岛缺少重要的东西。”

“这座岛上所没有的?”

“岛上所有的人都对这个耿耿于怀。究竟缺的是什么呢,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大家不停地进行徒劳的想象。”

“不停地想?”

“是的。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了,但是最近,似乎又在向我们传达这句话。如果是这座岛上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那这座岛上的人就思考了几千年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传说真是暧昧。”既非教导亦非训诫,连具体内容都没有。

我猜测这恐怕是某个在这座无聊的岛上活腻了的人说出来的吧。

“还有下文呢。‘从岛外来的人,会将欠缺之物安置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