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话和玩具(第5/7页)

刑警先生说:确定是凶手送来了下毒的酒。

言外之意,表示警方怀疑另有真凶的存在;但他没有多说。

我正在追踪另一条线索。

回去之际,他在玄关穿鞋时,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

那是谁呢?

我不禁开口问。刑警先生只是笑笑说:“没什么啦!”没有多做回答。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一样,从口袋掏出“通往梦境的路”的纸鹤交给了母亲。

纸张不像平常所用的便宜折纸,而是撒有金箔的漂亮和纸。

打起精神来,你不用感到愧疚的,加油!刑警先生如唱佛般安慰母亲。

母亲一接下纸鹤,便情绪崩溃放声大哭,吓坏了所有人。我和刑警先生虽然扶着母亲,但母亲仍然痛哭不已。

不是的,刑警先生,不是那样的。我不应该活下来的。母亲断断续续地哭喊着。妈,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也边哭边叫。可是母亲只是不断摇头哭喊: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刑警先生默默地回去了。

我和母亲送他到门口,然后两人又继续痛哭了一阵子。

母亲说的“不是那样的”,究竟指的是什么?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再提起过。

那只纸鹤,至今仍供奉在母亲的灵位前。

9

我其实很怕绯纱子小姐。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很难用言语说明。

简单来说,大概是我很嫉妒她吧。她虽然眼睛看不见,却拥有了一切。不,应该说就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能拥有一切吧。我想这么说一定会让眼睛看不见的人很生气。可是绯纱子小姐并非一般人。别人的标准和我们的标准是不能比较的。

她用自己的眼睛交换了全世界。而且她的世界,和我们知道的世界不一样。我就是觉得她和某人交涉,换取了全世界。仿佛她说了:当我出生在这个人世时,我愿意用双眼交换全世界。所以我很怕她。

我曾经看过她荡秋千的模样。

是在附近公园里的小秋千。

尽管她小时候是从秋千上跌下来才失去视力的,她却始终很喜欢荡秋千。

日暮时分,我看见她在荡秋千的时候,不禁心头一惊。

总之,她可说是拼了命地荡得好高,连旁观的人都直问:这样好吗?为她捏一把冷汗。

还有,她荡秋千时的表情也很吓人。

满脸的笑容。

怡然自得,一副拥有了全世界的喜悦表情。

我从来没在其他的时候看过她露出那种表情,也没在任何人的脸上看过。看到那副表情时,我有种内疚和罪恶感,感觉好像看到了凡人所不该目睹的景象。

忽然间,我的脚底一沉。

我心中起了一阵错觉,好像在瞬间看到了她在秋千上所感受的世界。

那是一个纯白的世界。上下左右,什么都没有,就是纯白虚无的世界。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之中,只有她乘坐的秋千在摇荡。

啊,我知道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她小时候,就是坐在这秋千上和某人进行交易。那个人对着正在荡秋千的她说:“你要拿什么东西跟我交换全世界呢?”

然后她允诺了这项交易,下一个瞬间,便放开了自己的双手。

10

关于杂贺小姐的事,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顶多只是小时候在家里见过几次而已。印象中她是个乖巧又机伶、很有原则的小孩。就好像大家都在嬉闹时,她总是一个人看着周遭的那种感觉。我妹妹也是充满好奇心,喜欢东看西看,可是她却不太一样。满喜子显得意志坚决,不太动摇。从小就能看出她的个性,长大后也没有改变。她就是那样的小孩。

她来看我母亲时,我还没有认出来她就是那个满喜子。

虽然我知道她有和母亲通信,说想采访当年的事件,可是直到母亲说出她就是当时住在附近的小孩子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母亲很怀念当时的情景。

在那段时期,母亲总算是逐渐脱离了那个事件的束缚。或许是因为她的要求,母亲才想要说出心中的话吧。

我个人倒是觉得那是一件好事。我认为母亲应该做个了断,重新整理整理心事应该也不坏。不过父亲一开始则是持反对态度。在母亲说“我没事的,我不会后悔的”之后,他才让步。

之后每个月一次,她都会来家里和母亲聊好几个小时。

杂贺小姐个性很认真,表现得很有教养。每当她来拜访的时候,我只要一想到她是那个女孩,就越来越觉得她好像是那么直接长大成人的。

不,每次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别人跟她一起来呀。

有时候我会听见母亲啜泣的声音,虽然有些担心,但因为她来了之后,母亲总是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回想起来,说出这些无法跟别人说的话、过去的往事,或许产生了“心理咨商”的疗效吧。连父亲也说:“我其实很担心,但好像结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