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保坂仁史篇(第31/65页)

“嗯……”

我和老头互相看看,哼哼了一声。

色调跟真钞倒也不是不像,只是黄色调好像有些过深了。最主要的是,表面的纸质实在太恶劣了。到处的纤维都茸毛倒立,像草纸一样凹凸不平。

用手一摸,感觉比报纸还要粗糙,厚度也比真钞厚得多。这样,别说骗银行职员了,就连小孩子也甭想蒙了。

“嗯,凡事开头难嘛。色调相似,已经很不错了。”

老头耸耸肩,说了这么句实在安慰不了人的话。

“起茸毛,是不是因为纤维过长了呢?”

“可能吧。再有,填料会不会太多了呢?一点儿也不透明,就跟牛皮纸一样。”

真的。透过光看的话,透明度比纸币用纸要差多了。而且,不知是不是搅拌不够的缘故,纤维的集中度也很不好。

“要控制色调,要不要多加点马尼拉麻呢……不,还是多加点木棉好吧。”

老头边自言自语着,边把手制纸浆放人烧杯,又添加了药品进去

我在老头旁边,把纸浆量和混杂的药品份量一一详细记录下来。如果不记下的话,就很难搞清哪种调配最接近真钞了。

接着,又用粉碎千元钞制成的纸浆,实际抄纸看看。使用旧纸做成的纸浆时,一般说来,质量总会下降的,所以把黄瑞香、马尼拉麻多加了一些,总共用了四种组合的原料来抄纸。

最后,又用我做的模子,抄了带黑白水印的纸。花了四个小时,共完成了总计二十八张试成品。有几张色调比较接近于真钞。因为用的原料纤维比较短,起茸毛的情况也比最初少了。但是,每一张的手感都还比较粗,用粉碎了的千元钞做的纸浆制成的纸也一样。老头对比着摆在桌子上的纸张,叹着气嘟囔道:

“好吧,再稍涂上点涂工剂吧。”

为了让表面光滑,把陶土等颜料跟粘着剂一起涂在纸上,这种纸就叫做涂工纸。那需要用到专门的涂工抄纸机。而且,涂上剂的种类多样,从陶土到碳酸钙、二氧化铁等等,比例不同,质地也会有所变化。墙壁的一角被药品架给掩住了,那决不是用来摆摆样子的。

“用哪种涂工剂,你知道吗?”

“不。有时为了让表面光滑,也有用超级研光机的。”

“研光机?那是什么东西?”

专业用语一个接一个飞过来,我脑袋都晕乎了。

“就是通过铁制滚子,来增加压力的东西,是叫做研光机的平整处理。接着再进行加热,这就是超级研光机。热度不同,表面的光滑度也有所变化。”

我真是要叫苦不迭了。

先是原料纸浆的调配,再有填料、胶料剂、消泡剂、增强剂等各种各样的药品,现在又加上各种涂工剂、研光处理方法等,要抄好一张纸,竟有这么多种调配方法。要想最大限度的接近纸币用纸,可决不是寻常之事,它需要经过无数次试验错误。

但是,不用说,不这么干,是造不出完美的假钞来的。

最后,老头从干燥机中取出加水印的纸来,检查了一下。

“噢。真是个眼鼻平板的福泽谕吉呀。”

我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白水印部分还多少能分辨得出,黑水印就太不行了。头发、眼睛等处的细致地方,就好像散焦照片一样模糊不堪。再往好里说,也绝不像福泽谕吉的肖像画。

识别记号的黑水印部分的隆起也不很明显,好像是雕刻深度不太够。

离最后限期还有十六天。需要解决的课题,还有很多很多。

顺着漏水管,有个小小的身影哧溜哧溜滑了下来。时间是夜里十一点整。正是约定的时间。我坐在停在公寓间的小路上的小货车里,伸长了胳膊,打开了后车门。

“等急了吧。”

幸绪一边小声低语着,一边弹簧一样地跳上车。公司清理以来,差不多有一周了,我们这才又能跟幸绪碰上头。用纸、水印的课题固然重要,但是同时也必须进行原版制做了。到月底的期限,只剩下十五天了。终于到了钻进“新东美术印刷”,偷偷使用公司引以为豪的高清晰度彩色扫描仪的时候了。

“喂,幸绪,说明书呢?”

老头从司机座上扭过头,冲幸绪问道。为了能熟练使用公司的扫描机,我们曾把《康熙字典》般厚的一厚本说明书一页不落地复印下来了。不知为何,幸绪却空着手。不,因为是从二楼窗子里逃出来的,手里正拎着那双轻便运动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