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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夫刚搬过来时还在庆幸和母亲一起住是个正确的决定。八重子似乎已习惯了新的生活,而政惠看来也能保持自己的步调,不受打扰。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现象,沉闷的空气开始明明白白地飘荡在这个家里。

第一次可见的变化是在某天晚饭时,和平时一样坐在餐桌前的昭夫因政惠没有出现而起了疑惑。

“妈好像要在她自己房里吃饭。”面对昭夫的问题,八重子的回答十分简练。

等他再追问原因时,对方则摇头称自己不知。

从此以后,政惠就再也没有和家人一起进餐。不仅如此,饭菜也都各自准备。那时八重子已经开始出去打零工,而政惠就趁她不在家时做自己的晚饭。

“你去跟妈妈说,让她别洗煎锅了。那么用力地洗,好不容易被油浸透的锅底又要浪费了。”如此被八重子责备的情形也越来越频繁。

昭夫虽然很想问她们分起炉灶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因为他大概能想象到原因。八重子和政惠喜好的食物及口味都截然不同,一定是她们为此起了争执,直至产生后来的局面。

昭夫把婆媳纠纷视作这世上常有的事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家里的气氛令他感到烦闷,后来他就常去酒馆消遣。就在那阵子,他认识了一个女人,两人关系渐进。那是一个在新宿打工的女人。

正当此时,八重子因为直巳被人欺负而来找他商量。他认为这是个令人不快又浪费时间的问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骂了直巳一通,家里烦心事的增加使他变得焦燥起来。

由于那段时间他对家庭的漠不关心,使他一头栽进了那个女人的怀抱。两周一次变成一周一次,最后每隔不到三天就要去一次那家店,有时也会在那个女人的房间里过夜。

八重子也终于有所察觉了。

“是哪儿的女人?”一天晚上她诘问道。

“你在说什么呢?”

“别装蒜了,你每天晚上都去什么地方了?给我老实交代。”

“我只是跟熟人去喝酒了,你别胡思乱想。”

此后他们每晚都会发生口角,当然,昭夫直到最后也没有承认那个女人的存在,而八重子似乎也未曾掌握什么证据。但是她的疑心并没有因此散去,相反,她更加确信了这件事。昭夫知道,尽管自己已经跟那个女人分手好几年,但妻子仍会时常偷看他的手机。

在沉闷的生活持续了一些时日后,有一天,政惠从早到晚都没有走出房间。当感觉奇怪的昭夫去看个究竟时,发现她坐在走廊上,两眼望着窗外。

昭夫问她这是在干什么,而对方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家里好像来了客人,所以我就不出去了。”

“客人?没有啊。”

“明明来了的,你听,他们在说话。”

在说话的只有八重子和直巳。

昭夫感到不悦了,他以为政惠是在挖苦自己。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但请你不要再跟她计较了好不好?我也已经很累了。”

然而政惠依旧是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情。

“那些客人我都不认识吧?”

“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昭夫说完离开了房间。

他当时还没有任何的怀疑,以为政惠只是因生八重子的气而把对方视作外人。事实上她后来也跟平时一样地和八重子及直巳相处着,当然不是和睦美满的那种,只是一如既往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地了结。

某天晚上,昭夫躺在被窝里刚开始朦朦胧胧地要入睡,却被八重子给摇醒了,因为楼下似乎有什么动静。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到下面一看,发现政惠正把放在日式房间的矮饭桌拖进饭厅。

“你在干什么啊?”

“你看,这应该是在那间房里的吧?”

“怎么会?我们不是说好把它放在日式房间的吗?”

“可是得把它摆在吃饭的地方啊。”

“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有餐桌吗?”

“餐桌?”

昭夫打开门指给她看,他们准备一起生活时,把紧挨着厨房的日式房间改装成了饭厅,这餐桌就是那时候买的。

“啊。”政惠张着嘴,站在原地不动了。

“好了,你快去睡吧,我会把它放回原处的。”

政惠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昭夫对此的解释是母亲睡迷糊了,然而当他这么想着把事情告诉八重子后,妻子的意见却和他不同。

“妈妈开始痴呆了。”她冷冷地说。

“不会吧。”昭夫答道。

“你平时在外上班,可能不太了解,她真的开始痴呆了。做完饭就撂在那儿,好像是忘了吃似的。我问她要不要吃锅里的粥时她却跟我说自己没做过那玩意儿,不过也不是天天如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