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厅女仆

我们在大厅里遇到了艾克罗伊德太太。她身边是个干瘪的矮个男人,下颌突出,灰色的眼睛目光锐利,一望可见是位律师。

“哈蒙德先生会留下来和我们共进午餐。”艾克罗伊德太太说,“您认识布兰特少校吗,哈蒙德先生?还有亲爱的谢泼德医生——他也是可怜的罗杰的好朋友。另外,这位是——”

她停下来,茫然地打量着赫尔克里·波洛。

“这是波洛先生,妈妈,”弗洛拉说,“我今天早上和你提过。”

“哦,对,”艾克罗伊德太太含糊地说,“当然,亲爱的,当然啦。他会找到拉尔夫吧?”

“他会找到杀害伯父的凶手。”弗洛拉说。

“哦,我的宝贝,”她母亲哭了起来,“别提了!我脆弱的神经可承受不起。今天早上我整个人都垮了,彻底垮了。竟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我忍不住想,这肯定是某种意外事故。罗杰那么喜欢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古董,肯定是他不小心手一滑,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出于礼貌,众人都对这个论调不予置评。波洛蹭到律师身旁,神秘兮兮地和他小声交谈起来。两人挪到窗边,我凑过去加入,又有些迟疑。

“没妨碍你们吧?”我说。

“哪里哪里,”波洛热情地说,“医生,我们是合作查案的,要是缺了你,我也找不到方向。我正期盼善良的哈蒙德先生提供一丁点儿情报呢。”

“我猜你们两位是代表拉尔夫·佩顿上尉的。”律师出言谨慎。

波洛摇头晃脑: “不,我是为了伸张正义。艾克罗伊德小姐请我调查她伯父遇害一案。”

哈蒙德先生略显惊讶。

“无论证据对佩顿上尉多么不利,我都很难相信他竟会与这起谋杀有关。”他说,“唯一可以证实的就是,他手头拮据,急需用钱——”

“他要钱要得很急吗?”波洛急忙插话。

律师耸耸肩。

“对拉尔夫·佩顿而言,这是家常便饭了。”他冷冷答道,“他花钱如流水,没完没了地向继父要钱。”

“最近还这样吗?比如过去一年之内?”

“说不准。没听艾克罗伊德先生提过。”

“明白了。哈蒙德先生,我想您对艾克罗伊德先生的遗嘱详情一定很了解?”

“当然。这正是我今天来这儿的目的。”

“那么,既然我接受了艾克罗伊德小姐的委托,您应当不介意向我透露遗嘱内容吧?”

“其实遗嘱相当简单,没有什么法律术语,除去部分遗赠之外——”

“比如?”波洛问道。

哈蒙德先生有点意外。

“赠给女管家拉塞尔小姐一千英镑; 厨师爱玛·库珀五十英镑; 秘书杰弗里·雷蒙德先生五百英镑。接下来是给各家医院的——”

波洛举起手。“啊!慈善捐赠我可不感兴趣。”

“好吧。价值一万英镑的股票,收益归塞西尔·艾克罗伊德太太,到她去世为止。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小姐共继承两万英镑。其余的——包括这处房产,以及艾克罗伊德父子公司的全部股份——都将由他的养子拉尔夫·佩顿继承。”

“艾克罗伊德先生的财产丰厚吗?”

“非常丰厚。年轻的佩顿上尉马上就要变成大富翁了。”

片刻的沉默中,波洛和律师交换了一个眼神。

“哈蒙德先生!”壁炉那边传来艾克罗伊德太太拖着哭腔的叫喊声。

律师应声而去,波洛拽着我的手臂,把我拖到窗口。

“瞧这些鸢尾花,”他高声称赞,“多美啊,不是吗?真令人赏心悦目。”

与此同时,他掐了掐我的手臂,低声说: “你是真心想帮我的忙吗?真心想参与调查?”

“那当然,”我连忙表态,“求之不得。你不知道我过的日子,就像个老家伙一样无聊透顶,一点新鲜有趣的经历都没有。”

“非常好,那我们就是同一战线了。估计没多久布兰特少校就会凑过来,他被那位好妈妈烦怕了。我想了解几个问题——但又不愿让人看出我的目的,明白吗?所以只好麻烦你出面提问。”

“你想让我问什么?”我心领神会。

“请你提起弗拉尔斯太太的名字。”

“嗯?”

“提到她的时候,态度要自然。然后你就问布兰特少校,弗拉尔斯太太的丈夫过世时他是否也在这儿。懂我的意思了吗?当他回答时,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注意他脸上的表情。明白?”

没时间再商量了,不出波洛所料,布兰特突然撇下其他人,朝我们走来。

我提议一起去露台散散步,他默许了。波洛则留在屋里。

我驻足欣赏一朵迟开的玫瑰。

“不过一两天,一切都变了。”我感叹道,“记得星期三我来这儿的时候也曾经在露台上散步,艾克罗伊德陪着我——精神焕发。可现在,仅仅三天之后,艾克罗伊德死了,可怜的人。弗拉尔斯太太也死了——你认识她,对不对?肯定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