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Hide And Seek

我自此就有理由相信,其原因就隐藏在人性的更深处,我也因此找到了一套比仇恨更加崇高的借口。

雷布思难以入睡,瘫坐在他最爱的睡椅里,腿上放着本翻开的书,他才终于睡着了,直到9点钟一个电话把他吵醒。

他在地上胡乱地摸索他的新无线电话,感觉自己的背、腿和手臂僵硬而酸痛。

“这里是实验室,雷布思探长,你要的第一手信息。”

“你查出了什么?”雷布思躺回到温暖的睡椅上,用另一只手揉着眼皮试着让它们与这个崭新、清醒的世界保持合作,他瞥了眼手表,意识到自己已经睡到很晚了。

“这不是街头上卖的最纯的海洛因。”

他自顾自地点头,确信他的下一个问题——“注射了这种海洛因的人都会死吧?”——都不需要再问。

但对方的回答使他很震惊,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绝对不会,总的来说,它很干净。只是在纯海洛因中掺了点水,但这很常见。实际上这样做是被迫的。”

“用起来没问题?”

“我猜用起来应该感觉很好。”

“我知道了,谢谢。”雷布思挂断了电话,他曾如此,如此地肯定……他从口袋里找到了需要的电话号码,在早晨喝咖啡的念头充满他的思绪前,他快速地按了一个七位数号码。

“我是雷布思探长,找埃菲尔德医生,”等了一会儿,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是医生吗……我很好,谢谢。你还好吗……那就好,那就好。昨天那具尸体,就是在皮尔缪尔住宅区发现的那个吸毒者,有什么新的发现吗?”他听着电话,然后说,“好的,我不挂断。”

皮尔缪尔,托尼·麦考尔怎么说的?那曾是个令人爱恋的、清白无邪的地方,不对吗?然而雷布思自己明白,记忆总能润滑、磨圆过往负面的尖角。

“你好,”雷布思对着电话那头说,“嗯,没错。”他听见电话那头纸张在地上沙沙作响。埃菲尔德的声音很冷静:

“身上有大面积的擦伤,可能是重跌或者暴力斗殴所致。肚子里几乎完全是空的,HIV呈阴性,这能显示一定问题。至于死因,嗯……”

“海洛因?”雷布思提示道。

“嗯,只有5%的纯度。”

“是吗?”雷布思精神大振,“它是用什么稀释过了?”

“还在化验,比较权威的猜测是来自阿司匹林粉末或鼠毒剂之类的东西,其中特别注意对‘鼠毒剂’的严格控制。”

“你是说它能致命?”

“哦,当然,销售这种东西就是在推销安乐死。如果再多一点……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再多一点?这个想法使雷布思顿感头皮发麻。如果真有人四处对吸毒者下毒,那又怎么办?但怎么会出现那袋配置得完美无缺的毒品呢?那样精准,刚好能致人命。这实在让人想不通。

“谢谢你,埃菲尔德医生。”

他把电话放到睡椅的扶手上,沉思起来。特蕾西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不管谋杀者是谁,的确有人谋杀了罗尼。并且罗尼在吸了毒后立即明白……不对,等等……是在他吸毒之前他就知道……这有可能吗?雷布思必须找到他的交易人,找出为何选中罗尼去死,确切地说,为何选中他来献祭……

这是托尼·麦考尔的后院,没错,他的确是从皮尔缪尔搬出来了,最终买了那残破的抵押房,一些人称它为“房屋”。也确实是栋不错的房子,麦考尔明白这点,因为他妻子不断地对他这样说。她不明白麦考尔为什么很少待在那里,毕竟,那是他的家。

对麦考尔的妻子来说,他们的家就是天堂,“家”这个词并不能完美地诠释它的意义。他们的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被教导成在房间内要踮着脚轻声走路,饭后不能留下面包屑或是手印,要保持房间整洁,不能损坏东西。麦考尔觉得这样的成长很不自然。因为他曾和他的弟弟汤米过着一种身上随时携带瘀青、擦伤的童年。他的孩子生活在一种由恐惧和疼爱交混的矛盾氛围中。现在克雷格14岁,伊莎贝尔11岁,都非常害羞和内向,甚至有点奇怪。麦考尔让儿子成为足球运动员、女儿做演员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克雷格常常下棋,但很少运动(在学校的象棋比赛中他还获得过一块小奖牌,在那以后麦考尔也学着下过棋,但终究没学会)。伊莎贝尔则喜欢做编织活,他们常坐在妈妈精心布置的堪称完美的起居室里,很少说话,只有针线活的轻轻咔嗒声和棋子的微微移动声。

我的天,麦考尔离开他的家躲得远远的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所以他此时来到了皮尔缪尔,不是为了核查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想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从自己的超现代住所和独门独户、鞋盒式的豪宅出发到皮尔缪尔,他需要穿过几条垃圾遍地的道路,绕过交通拥挤的主干道,然后经过一个学校的操场和几个工厂房。但他觉得这很值得,他了解这个地方,了解滋生在这里的各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