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风格之夜(第2/5页)

吃到一半时,两人互相交换盘子。这是他们两人最近一起用餐时的习惯。除了盘子,连刀叉也一并交换。两人之间已经没有隔阂。

在太阳沉落于芝公园的后方时,服务生就点上桌上的蜡烛。此时,其它餐桌已经可以看到客人的身影。在他们吃完牛奶果冻,喝过意大利espresso浓咖啡,结束了精美的晚餐,从餐桌站起来时,餐厅内几乎已经呈现客满的状态。

在东京王子大饭店休息片刻之后,两人前往麻布的“Maharajah”迪斯科舞厅。由于由纪子已事先预约,立刻被带领到包厢。因为不是周末,客人不多。

穿着印度服装的男服务生长得都很俊秀,对待客人也很有礼貌。他们的五官轮廓分明,因此克彦就特别仔细观察,发现他们全都化了妆。克彦觉得,与其说这里是迪斯科舞厅,不如说是附带迪斯科舞厅的夜总会。比起六本木附近以年轻人为对象的舞厅,纯粹都是去跳舞的客人来讲,这里的客人大多是啜饮着酒,心血来潮时才去舞池内跳舞。此时,克彦发现,清水健太郎(编按:是名作家)竟然就坐在邻座。

他们的身旁站着一位令人感觉不错的男服务生,年轻约莫二十多岁,看起来天真烂漫,似乎尚未染上该行业特有的习气。克彦看着这位可称为是少年的男服务生,想到了南条范夫的名著《灯台鬼》。这本书描述了一段凄惨的故事:有一位年轻人以遣唐使的身分,渡海前往中国的唐朝,但在当地遭到刺客狙杀,行踪不明。二十七年后,他的儿子担任遣唐使,前往中国时,顺便寻找父亲的下落。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在他即将回国的饯行宴席上,他发现了已经成为灯台鬼(手指头和舌头被砍断,头上被点着灯火的奴隶)的父亲。不能说话的父亲看到儿子时,口吐鲜血,想要告诉儿子,自己就是他的父亲。

迪斯科舞厅的从业人员大概不会像灯台鬼那么悲惨,但克彦认为他们每天看着深夜会集而来的大批男女客人,必然会窥探到作家的想象力所不及的世界,或拥有一套自己独特的哲学。他很想问问服务生这个问题。

与由纪子来迪斯科舞厅玩乐,看到伫立在客人身旁的少年,联想到《灯台鬼》的克彦,是不是还无法成为爱情的奴隶?

灯光昏暗下来,舞厅内荡漾着慢速的音乐旋律。

“从什么舞开始跳起?”克彦问道。

“现在是贴脸的时间耶!”由纪子回答。

“我想和你跳贴脸舞。”

“跳贴脸舞的人很少耶!我们去跳的话,会非常引人注目。”由纪子说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是不是我们跳舞会带给你困扰?”

“怎么会?”

“那咱们就去跳吧!”

克彦拉着由纪子的手走下舞池。正如由纪子所说的,舞池内的人影显著地较少,两人进入舞池中央。由大理石铺成的舞池,配上金黄色的装饰柱,在昏黄的灯光下,男女相拥的剪影几乎没有移动。女歌手性感的歌声使气氛高涨,吊在天花板上的装饰灯,在昏暗的头上旋转着,微细的光束不时投射于由纪子的眼睛,闪闪发光。

当克彦的脸颊与由纪子的脸颊贴合在一起时,他闻到由纪子的发香。由纪子浓密的秀发形成一道屏幕,将周围人群的眼光隔开,创造出仅属于他与她独有的小宇宙。克彦第一次发现了女性的长发有这种效用。

由纪子的头发所形成的屏幕不时摇摆着,从她颤动的嘴唇中流泄出一句话:“我爱你。”这句很容易从耳际掠过的话被店里中途插进来的粗俗广告词完全掩盖住了。

使用电脑播放的迪斯科轻音乐舞曲,再加上广告的噪音破坏了整个气氛。发源于关西的迪斯科,在热心经商的精神中,仍隐约可见不修边幅的一面。

克彦和由纪子离开了“Maharajah”迪斯科舞厅,来到最受现代年轻人所欢迎的六本木“Area”迪斯科舞厅,这两家店总称Mahaare,深受六本木和西麻布族所欢迎。“Area”迪斯科舞厅的顾客层比“Maharajah”迪斯科舞厅的顾客层年轻很多。“Maharajah”迪斯科舞厅有在饮酒的时候跳舞的感觉。相对地,“Area”迪斯科舞厅则有专门跳舞的气氛。

“Area”迪斯科舞厅有进场时的服装规定,服务生不让服装与舞厅不搭调的客人入场。

克彦属于最先被拒绝的类型,但因为是和北泽由纪子一起前往,所以服务生才勉强让他进入。入场时的服装规定,与其说是为了保持风格(迪斯科舞厅并没有什么风格),不如说是舞厅经营者的自命不凡。

舞池内被挤得水泄不通,年轻人的热情沸腾,音乐也具有扣人心弦的力量。

震耳欲聋的迪斯科轻音乐舞曲,还有从天花板流泄下来的五彩缤纷的光线,使舞池内的舞者群像染上绚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