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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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彦与被他当成模拟训练装置的由美继续交往。现在已经不需要模拟训练装置了,与她的交情持续发展为世俗化的男女关系。克彦之所以能够与由纪子品尝性的高层次妙味,或许也是因为有着与由美的现实关系在旁支持所致。与由纪子的关系越深入,克彦就觉得与由美的交情就越来越具体。他觉得自己与由美的肌肤已经粘连在一起。由美把他们两人很适合在一起的感觉用一句话形容:“离开时,就会感到疼痛。”

如果说由纪子是处于柏拉图式爱情的核心,那么由美就是彻底填平肉欲的表皮。克彦夹杂在工作、家庭和两个情人之间,忙得不可开交。

“由纪子。”

“什么事?”

“我以身为作家的身分,基于职业上的好奇心,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对于你和我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难道你不会觉得烦躁难耐?”

“不会啊!”

“你不会觉得不满?”

“不会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若有性经验,对于我们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难道不会觉得不满?”

克彦猜测对方应该不会没有性经验。他觉得很不安。因为,对于一个知道什么是性的成人女性来讲,恐怕不会满足于性欲上无法获得实质满足的柏拉图式爱情。

“你又想到这件事啦!”由纪子睁大眼睛,仿佛抗议般地望着他。

“我不想失去你!”

“我会一辈子陪着你。就算你说你讨厌我,我还是会一辈子陪着你。”

“就算肉体上没有结合,你还会一辈子陪着我?”

“这不是问题。虽说男人比较在意肉体上的结合,但肉体上的结合并不能保证两人的关系会永远存在。女人并不是那么肤浅而单纯。”

“这一点我当然了解!但是,有肌肤之亲的两人关系会比没有肌肤之亲的关系更密切。有肌肤之亲的男女就不算是外人。”

“那是男人自以为是的想法!很多男人总以为女人以身相许时,就表示他支配或征服了那个女人。这是严重的错误。至少,肉体上的关系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意义。有人帮我掏耳朵,我会觉得很舒服,但是没有人会认为帮对方掏耳朵,就是表示支配或征服对方。在某种程度上,掏耳朵与性爱相同。”

“你是说,性爱与掏耳朵相同?”

“所以,我不让任何人帮我掏耳朵,因为耳朵接近大脑。”

克彦有一句话梗在喉咙没说出来,那就是:“你曾经被几个人掏过耳朵?”

可是,他明白,说出这句话,就会侮辱到由纪子,所以他又把它吞了下去。由纪子说过:“我不让任何人帮我掏耳朵。”克彦觉得自己必须相信她说的话。

“但是,如果耳朵痒的时候而不让人掏,难道你不会觉得急躁难耐?”

克彦担心两人现在成立的柏拉图式爱情,会不会让已经知道性爱滋味的由纪子产生“隔靴搔痒”的感觉。

“自己的耳朵可以自己掏啊!”由纪子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

“咦!”克彦哑口无言。

由纪子接着说道:“我觉得男女之间所需要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存在感。”

“日常生活的存在感……?”

“像耳朵之类的器官并不会时常痒。对我来讲,值得我去爱,去信赖的男人并不是让我倾吐苦恼的对象,而是能够和我聊聊日常生活中极为普通的话题之人。比方说,像我和你谈到旅行、服装、朋友和烹调的事时,我也会觉得你在我真正困扰的时候,也能让我去找你商量,并且伸出援手。在那个时候,能否实际上获得帮助并不是重点。不是碰到困难的时候,任何人也不晓得谁会帮助自己。不过,凭女孩子的直觉,我觉得,当我自己遭遇到困难时,你一定会舍弃其他女性,优先来解救我。你的确具有那种存在感和魅力。”

换句话说,就是克彦有可以让由纪子期待的存在感。但克彦心想,要是由纪子陷入绝境,自己果真会伸出援手吗?就算想解救她,如果处在不能解救她的环境之下,又该怎么办?这是爱与责任的问题,但由纪子以可以期待的心情,解救了克彦自己伴随着责任感的苦闷。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请说。”

“这问题可以作为我写小说时的参考,你可以轻松回答,不用太严肃。唔……就是说,你什么时候会耳朵痒?”克彦觉得这是个非常没有礼貌的问题,他问得诚惶诚恐。

“嘻嘻……”由纪子嫣然笑道:“换句话说,你是在问我,什么时候想和男人睡觉,是不是?”

“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克彦对于由纪子如此大胆的回答,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那是在我生理上对男人有感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