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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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外旅行,在双人床上孤枕独眠,那也太寂寞了。”土器屋贞彦瞟了一眼空军二佐中桥正文的神色之后说。

晚餐后,上来饭后水果的时候,土器屋作为闲聊的话题,从旅馆的铺盖一直扯到了双人床。

“不过,我可没产生那种心情。”中桥说完,抬起了当天打高尔夫球晒黑了的面孔。

“这话在岳父面前虽然不好讲,在老婆面前可是另一回事。可惜今天没领她来。”土器屋一面睥睨着正在用羹匙舀着白兰瓜汁的名取龙太郞,一面略带笑容说。

“这可不行哟,刚刚结婚就讲这样的话!”中桥也在观察着名取的反应。

“老婆嘛,那不过是象人的胃一样。”名取嘴里嚼着白兰瓜说。

“象胃?”

“嗯,是的,没有它不行,可你总想着它的存在也没必要。”

“说得是。可是,土器屋先生还是非常惦念着妻子的。”

“哦,怎么说好呢?一个男人总惦着妻子那是干不了大事的。我觉得没有比同老婆睡双人床再无聊的了。”名取说。听他的口吻,好象他的女儿没有嫁给土器屋似的。

“名取先生,这样说可使人有点发懵,您当着新婚不久的年轻人这样讲是什么意思?他和你这位结婚多年的老先生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中桥拿起咖啡杯子说。

“我给你们讲一件在欧洲旅行时遇上的事。”土器屋用仿佛自己还没结过婚似的语调说,“有一天我从外边回来,夜已经很深了,趴到枕头上刚想睡觉,从别的房间传来了女人在用洗涤器的响动,顿时感到自己睡的床太宽了。”

“您新婚旅行不是去的欧洲吗?怎么说床宽了呢?”

“这说的是我婚前的事。”

“不错,提起这种事,我也有过相同的经验。”中桥翻着眼皮,也勾起了类似的回忆,“前几年我随同上司到美国去参观飞机制造厂,在纽约住旅馆,由于没有单人床,就让我睡双人床。”

“双人床房间住单人哪!”

“是的。这旅馆的间壁非常薄,隔壁房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搞得我一夜没安稳。”中桥好象那天晚上缺的觉至今还没补上。

“是啊,那真成灾难了!可是您大可不必受隔壁的影响而烦恼嘛,自己也找个可爱的金发女郎就好啦。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纽约之夜白瞎了!”土器屋话中有话,故意强调难得的一次海外官费旅行,如此虚度未免太令人惋惜。

国防厅官员去美国考察、出差或留学时,日本公司人员便乘机大肆拉拢。在国内怕和私营工商业者接近的表面一本正经的人,一到海外就丧失警惕。这时私营公司不仅给他们在外国逗留期间所需要的“零花钱”,有时还供应女人。对于国防厅的官员来说,被派往无人监视的美国,叫作“留美”或是“游美”,那是最轻松愉快不过的美差了。一到了美国就可以不受约束地纵情欢乐了。

出国良机难逢,中桥却在纽约的旅馆里规规矩矩地孤枕独眠,难道说他是个极其古板正经的人吗?土器屋暗自揣度着。

土器屋这时正想同国防厅拉上关系,急于找人居中搭桥,于是求到了岳父名下。名取很快就把中桥介绍给他。但土器屋一见此人大失所望,觉得中桥好象起不了大作用。

中桥本想说“那时我还不是一个私营公司必须用女人来照顾的大人物”,可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那次纽约之行,给中桥留下一次屈辱的记忆。当时让他随行的上司,现已转到某私营大企业任职。那次私营公司为考察团一行曾准备了应召女郎。

但不知道是弄错了还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在纽约旅馆的那天晚上少来了一个女郎。结果一行人中军衔最低的中桥,只得独守空床。

隔壁房间住着他的上司,上司同女人欢乐一番之后,把她打发到中桥房间来了。

中桥很是反感,毫无兴趣去拥抱刚同上司同过床的女人。他的上司是个旧军队特务机关出身的人,从不尊重别人的感情,对安排那种寡廉鲜耻的事满不在乎。他认为那样做还是对部下的一种照拂。

“怎么样?昨晚那个女人……”,第二天早晨,上司见到中桥无所谓地问,“真没想到在纽约和你结上这么近的缘分哟!”说完放声大笑。

这位主管自卫队装备和防卫计划要职的上司,早就和私营公司拉上了黑关系。人们议论他,甚至在官厅里散发“不让XX负责自卫队装备计划工作!”的传单。搞得乌烟瘴气的这位主管大人,对于这种非议和有组织的反对活动,却置若罔闻,一笑置之。人们传说,最后他跑到同他暗中勾结最密切的某私营大企业里去了。

几年之后,中桥升任他上司的职务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上司的处世哲学,上司的思想深深地渗进了他的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