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聚会(第6/7页)

“嗬,你知道得真清楚。”

“那笔遗产到哪儿去了呢?”

“当然由遗族继承了呗。”

“毕加索结了好几次婚,是不是最后的老婆继承了这一大宗遗产的半数呢?”

“这就很难说了。要是西班牙的继承法和日本一样,妻子就会继承一半。”

重金一边答着腔,一边领会到美川的话里隐含着重大的意义。美川窥探着重金的表情,再度咧嘴一笑:

“只要先生一命呜呼,那位太太至少能拿到庞大遗产的一半。更何况,听说藏方先生的心脏最近不对头。说不定明天就会出事,这是难以预料的。作为丈夫不能人事,她就只好忍一忍呗。要想另外找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可藏方隆一郎那样一份遗产,另外可就找不到了。啊——啊,女人多好哇。就看怎样卖身了,可以稳拿一份巨额财产。”

“能不能到手,还没一定吧。”

重金略带点规诫口吻说。就在这当儿,江梨子通身沾满了水珠子,从游泳池里上来了。她那刚好晒成浅棕色的匀称肢体沐浴在此刻靠近了西山脊的夕照里。水珠子在夕阳下闪耀,逆光中呈现着她的侧面影像,看上去恰似发出光晕。

重金觉得,这光晕来自藏方隆一郎的财产。

5

光阴荏苒,一年过去了。八月的下半月,重金又邀上美由纪,到小涌园来消夏。

但是这一年,一对重要的常客缺席了。在旅馆下榻后,不论在游泳池还是休息室都不见他们的踪影,正感到不安,晚上便与美川光弘在休息室相遇。美川压低嗓门打耳语道:

“藏方先生去世了,你知道吗?”

今年他又换了个女伴,好象比去年的逊色一些。

“啊?真的吗?”

重金正把视线移向美川的女伴,他不禁愕然。

“是真的。据说今年三月心脏病发作而倒下去的。说是一下子就不行了。”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哎呀,吓了我一跳。”

“我也是刚听美川先生说的,吃了一惊。去年夏天还显得那么硬朗来着呢。”

乘松也插进了他们的谈话。他大概把老婆孩子都留在房间里了。

“去年已经够衰弱的了。索道也好,驹岳也好,他不是都没去吗?那时候我就有预感啦。”

美川窃笑着说。笑中含着下作的暗示。

乘松不曾觉察出他的暗示,随口儿说道:

“难道因为太太年轻,他逞能逞大发了吗?”

美川欣然表示同意:

“可不是嘛。也许是太太故意促使他去逞能的。”

不仅下作,还夹进了恶意的想象。

“哪里的话,不至于吧……”

“不,这是十分可能的。那对夫妇年纪相差五十多岁呢。丈夫是有名的大财主,只要他一命呜呼,大宗财产的一半就落到太太手里。作为一个年轻太太,要是她巴不得丈夫早点一命呜呼,也并不奇怪。何况太太又有个年轻情夫呢。”

“怎么可能呢,你这是神经过敏吧。”

乘松泛出惊愕的神情。

“去年夏天周游箱根,也是她提出来的。她丈夫好象不大起劲,她硬给拖去的。丈夫不愿意招惹年轻的妻子,所以勉强跟了去。嗨,他始终坐在汽车里。在他这个做丈夫的来说,总算是把所有的劲儿都拿出来了呗。乌托邦澡也是她拽丈夫去的。象那样的梯子澡,连咱们都觉得吃力。要是玩弄这种手法,每天晚上再打他的屁股,已经出了毛病的心脏还能不停止跳动吗!”

重金忆起去年夏天周游箱根的事。当大家聚集在这间休息室里时,江梨子提出想在芦湖拍张照片留念。藏方隆一郎好象不怎么起劲,可是江梨子嗲声嗲气地央求他,他就勉勉强强答应了。

在那样的撒娇犯嗲背后,难道隐藏着可怕的打算吗?重金不愿意这么想。藏方老人爬到梯子澡顶端时所发出的痛苦的喘气声,至今萦回在重金的耳际。

但是,美川去年所预测的事竟然如此准确地实现了,看来他的话是未必否定得了的。

“反正今后再也不可能在游泳池畔欣赏藏方夫人那匀称的身材啦。”

美川露出了依依不舍的神情。听他那口气,好象每年夏天他都是为了这点乐趣才来的。

“真不会再来了吗?”

不能再看到那富于艺术气质的匀称身材,重金也引为憾事。因为他原有个企图,想迟早求求她让自己拍下她那完美的裸体。

“不可能再来了,这原是她丈夫中意的—家旅馆。这会子她已经和年轻的情夫一道到尼斯①或阿卡普尔科②去了吧。”

①尼斯是法国东南部滨海阿尔卑斯省省会,为地中海旅游中心之一。

②阿卡普尔科是墨西哥格雷罗州游览胜地和港口。

“藏方夫人要是不来的话,今年就怎样也热闹不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