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聚会(第2/7页)

在这个休息室,有时举行竖琴或蹩脚的管乐队的演奏。山下过的是热带的夜晚,都快把人蒸熟了,这里却别有天地。重金每年都带他常去的新宿一家咖啡馆的女招待樱井美由纪前来。因为一个人来也怪孤单的,遂漫不经心地邀她同行,结果就固定下来了。

她不象是在夜晚开张的店里干活的女子,性格踏实,与重金合得来。他们之间并没有交换过什么海誓山盟,但他认为将来和她结婚也是可以的。他用她的名字写了这么一首语意双关的打油诗:

我找到了归宿吗?

由纪多美好,①

身量五尺高。

①日文里“山纪”(yuki)与“好色”(yoki)发音相近。“好色”此处汗为“美好”。

美由纪掐了他一下,但地脸上的神色好象也未尝不高兴。

“哎呀,今年又见到了。听内人说你来了,我就猜多半会在这边,所以就过来了。”

正在休息室里舒舒服服坐着,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招呼道。回头一看,藏方隆一郎那仙鹤般的瘦身躯悠然地拖着拐杖走过来了。一头白发很漂亮,象是漂白过的似的,下面那双眼睛柔和地微笑着。他就是藏方江梨子的丈夫,是个大财主,在东京拥有好几栋大厦,比妻子约莫大五十岁。

重金站起来迎着藏方老人道:

“我早就盼着见您啦。今天午后在游泳池旁边看见了您太太,所以我就想晚上多半能在这边见面。”

“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啦。几位老相识都在盼着你们的到来。”

藏方隆一郎舒坦地坐在沙发上,将目光转向美由纪。他盼着见到的好象是美由纪。她有一种不同于江梨子的典雅的美。

“今年琐事缠身,所以来晚了几天。大家伙儿好象都到齐了吧。”

“每天晚上都聚在这儿念叨二位哩。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美川先生和乘松先生来了。”

藏方老人的话音来落,几个人影就闪进了休息室。

“哎呀,久违啦。”

“这下子就都齐了。”

于是和几位新加进来的人畅叙离衷。美川光弘有二十五、六岁。是个肤色微黑的美男子。他的女伴年年都换。据说他是东京都内一爿老字号旅馆老板的儿子,但厌恶家业,志愿当演员,起初默默无闻,打去年秋天起,一家大电视台安排他在连续剧里当副角,这才好象多少交了点好运。

兴许是这个缘故,他今年带来的女伴虽然没有江梨子标致,倒还文雅,略有几分姿色。

乘松幸夫则是一家大规模的电器公司的中坚干部,每年都和妻儿一道在这家旅馆度暑假。他有四十岁左右,表情精悍,那身子骨儿就象是年轻时经过体育锻炼的。他对上小学的儿子百般溺爱,总是说:平素间忙于工作,父子之间缺乏接触,要一下子弥补过来。

换上粉红色便服①的江梨子跟在美川和乘松后面来了,与大家坐在一起。

①原文作muu muu,夏威夷土话,系土著妇女家常穿的一种没有腰身的宽大连衣裙。

每年夏季都过了一半之后,他们就在箱根这家旅馆碰头,不知不觉之间成了固定的小组成员似的。

相互之间并不刨根问底,仅只在夏天的度假旅馆里交往,既没有工作联系,也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彼此的身世,也只是从片言只语中略知一二,详细情况不得而知。正因为如此,交际起来就挺轻松。挣脱掉日常生活的枷锁,不用负任何责任地应酬着,一道消磨夏季短暂的假期。避暑地的人际关系有一种只限于当时的快乐。

尽管是只限于当时,经过几年之后,就对今年参加的成员期待起来。一旦所有的成员来齐了,全都如愿以偿,就会格外高兴。

他们重新干杯,庆幸着今年也一个不落地都来了。

乘松说:

“浴话说:讲明年的事,把鬼都会招笑。美川先生恐怕明年会有困难吧,因为都快红得发紫了嘛。”

“不,我会排除万难而来。好不容易和大家都搞熟了。”

美川挨个儿把人们的脸扫视了一遍。也许是重金多心,他总觉得美川脉脉含情地将目光在藏方江梨子脸上停留了好半晌。

“重金先生也有困难吧。最近常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你的大名。”

江梨子好象要避开美川那粘糊糊的视线似的,将活题转到重金身上。

“我还早着哪。如今照相机越造越精密,所以干这一行的就不容易显出本事来啦。”

重金自谦道。正如江梨子所说,重金作为专业摄影师,最近好容易开始受到瞩目。他毕业于摄影大学后,给一位名摄影师当过弟子。那位名家有不少弟子,准备工作一概叫弟子做,自己只按按快门,过不多久,他就厌烦了,辞了工,但从此就找不到活儿干了。